當方南雪解決完緊急情況以後,第一件事情是去填飽肚子。顧師母知道她吃不慣西式飯菜,提前給她買了兩個燒餅,讓她在車上吃。於是等她們到家的時候,阿信和阿諾蹦跳著過來接她們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芝麻燒餅味兒。


    阿信問:“媽媽,你們吃了什麽,好香啊?”


    顧師母有些愧疚,忘記給孩子買點兒東西了。


    池淨月開口緩解尷尬:“阿雪姐姐錯過了吃飯的時間,我們買了兩個燒餅給她吃。阿信覺得這個味道好聞嗎?等下阿月姐姐試試看能不能給你們做出來好不好?”


    阿信和阿諾開心的點點頭,又跑去玩兒了。


    顧師母帶著兩個女孩子去見了顧維民和陳正,兩個中年男子雖然表麵平靜,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嘛。


    方南雪緩緩說了今日和徐千殤說過的所有內容。


    幾人聽的有些感慨,這一點也不像一個第一次來上海的女孩子,隻能說這孩子多少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陳正先說了話:“你們今天辛苦了,今天的課業我就給你們免了。明天阿雪和阿月就今天的這件事情一人寫三千字給我。”


    二人點點頭,方南雪說道:“好的,陳老師。明天我們一定完成。”又向顧師母說道:“師母,我今天有些手癢,想做點吃的東西,借廚房給我用用唄。”


    顧師母笑著說:“你也不嫌累,你們去吧,需要什麽東西,問李嫂或者阿玲要。”


    廚房裏,方南雪洗著糯米,池淨月洗著紅豆,阿月雖然不太理解阿雪要做什麽,但是主打一個配合。二人洗好以後,用不燙手的溫水將糯米和紅豆泡上,又尋了糯米粉,開著小火慢慢炒香。阿月看著專注於食物的阿雪,隻覺得阿雪認真做飯的樣子好有魅力,她撐著下巴喊了聲阿雪:“阿雪,你剛剛說,如果加薪水和跟一個很好的男人結婚這兩件事情擺在你麵前,你會選擇加薪水,這是真的嗎?這是你內心的想法還是為了應對徐總經理的說法?”


    方南雪回頭看了看撐著下巴的阿月,這姑娘是真好看啊,以後不知道會便宜哪家的臭小子,回應道:“當然是認真的,畢竟男人會變心、會跑路,錢可不會。”


    阿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她覺得女人還是要結婚的,可她又覺得阿雪說的都對:“阿雪,這樣的話,你可千萬別在我母親麵前說,回嘉源以後也別說。不然我母親隻怕不會讓我們來往了。”


    方南雪點點頭,她都懂,池太太還是傳統思想,而且哪怕百年後,女人不結婚大家都接受不了,何況現在。她想了想,說道:“阿月,如果今天徐總經理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我會爭取寒暑假過來打工,這樣我就能掙些錢了。”


    阿月有些心疼阿雪:“阿雪,我知道,你住在我家其實沒有在你自己家自由。”


    方南雪趕緊安慰:“你說什麽呢。我一個孤女,大家都躲著,或者想著怎麽把我賣個好價錢,你們家收留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再說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池伯母操持一個家不容易,對我們約束也是為了我們好。我想找點事情做,是因為我覺得女人能夠有些事情做能掙錢是最好的,起碼比伸手向男人要錢好。”


    阿月點點頭,但是:“可是阿雪,如果夫家有錢,你該花還是可以花的啊,女人不能太要強了。而且你看以前的女人不工作也能過的不錯啊。”


    方南雪覺得有必要改變一下阿月的想法:“不不不,阿月,凡事不能隻看一麵的。你隻看過去的女人天天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喝都有人伺候,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阿月有點害怕阿雪接下來的話,她怕阿雪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但是又忍不住想聽,就像小孩子看到一個水坑,明明知道不應該去踩,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去踩一樣。


    方南雪說:“先前我聽說過一個事情,叫做‘選妻’,是說外省的地方,有一個票號,東家的血脈流浪國外,展櫃的籌集了數十萬銀兩,雇了數百個鏢師遠赴國外去營救。你是不是好奇這個事情為什麽叫‘選妻?’因為這個掌櫃的想要去營救東家的血脈,又不甘心自己的血脈就此斷絕,所以他花了重金給自己舉辦了一場‘選妻’,想要選一個適合生育的女子來給自己生一個孩兒。他目的達成了,有許多人把女兒送了來,聽說那一場‘選妻’頗為壯觀,有數百女子參加,經過數道關卡之後選出一個最適合生育的結了婚,等到確定懷孕時,那個掌櫃帶著鏢師和銀兩走了。你猜後來怎麽樣了?後來那個女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她自己難產死了。就像我們當初在醫院看到的那個叫‘耀祖’的小孩兒的母親一樣,死在了給夫家延續血脈的路上。而‘選妻’事件中的那個被選中生孩子的女人,沒有人會記得她是誰,叫什麽,別人隻會記得有‘選妻’這件事情和那個掌櫃不遠萬裏營救舊主的大義,那個女人最終留下的,隻是墓碑上xx氏和一個不知道是否能夠平安長大和記得她的孩子。”


    阿月有些震驚。


    方南雪繼續翻炒著糯米粉,繼續說:“婚姻,對於女人而言,大多數時候是磨難。那些大人們為了讓年青人心甘情願的走進婚姻這個牢籠,絕大多數都不願意告訴自己的孩子婚姻中可能會遇到的困難和痛苦,他們會把婚姻描繪成很美好的樣子,就像是春日一般的花團錦簇。”


    阿月在試圖反駁:“可是我母親說,她和我父親的婚姻關係很好。”


    方南雪笑了笑,把炒的差不多的糯米粉騰出來放到一個大碗裏麵。拿出了花生米,又開始炒,一邊炒一邊繼續說:“池伯父當年和池伯母分開的時候,正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所以池伯母心甘情願的守了池家這麽多年。可是如果當年池伯父沒有離開,這麽多年下來,他們的感情是否如同分開時的那樣好,誰也不敢說。我不是說這世上沒有感情好的夫妻,是可能性太小了。”


    阿月聽的有些害怕。


    方南雪感受到了阿月的害怕,放緩了語氣說:“你覺得,如果你有機會自己選擇丈夫,你會從哪些方麵選呢?你可以說說。”


    阿月想了想:“從家世和人品上吧,當然,也不能太醜,家裏的人口要簡單一些。”


    方南雪點點頭,表示讚同:“你說的沒錯,家世肯定要看,畢竟錢能解決大多數的問題。人品也要看,但是這點是最不好看出來的。家裏的人口嘛,要看他家長輩的精神狀態和言談舉止。最重要的一點,不能操之過急,如果對方要求今天相看過幾日就結婚,那是萬萬不能的,這種一般都是有問題。”


    阿月同意方南雪的看法;“那阿雪,如果男方人好,但是他家裏人不好,能考慮嗎?”


    方南雪搖頭:“不行。歹竹出好筍的概率太低了。而且大多數是扛不住家裏的壓力的,最後就會變成委屈妻子。而男人在這個時候就會說,那是我父母,我能怎麽辦?你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嗎?女人不都這麽過來的嗎?他們會說類似的話,來打壓自己的妻子,讓妻子代替自己承受原本是由他自己承受的苦難。”


    方南雪看著乖乖的阿月,決定再灌輸一些:“你知道嗎,很多丈夫都有眼睛不好的毛病。而很多妻子都是神醫,她們能夠治好丈夫眼睛不好的毛病。就比如,男人結婚前不喜歡幫助母親做家務,看不見母親幹活兒。結婚以後就會說‘你去幫我媽做飯;你去把碗洗了;你看我媽很忙,你去幫她做。’許多結了婚的男人,立刻變得眼神極好而且有孝心起來、”


    阿月眨著眼睛:“阿雪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麽做呢?”


    方南雪:“如果家裏有錢,雇人做,這樣誰都輕鬆。如果家裏沒錢,那就把丈夫打一頓吧,他要心疼他媽他自己怎麽不去,當然這個要求女人得強壯一些才行。如果又沒錢又沒力氣,那就隻能哄了,哄著丈夫和老婆婆多做一些吧。”


    阿月覺得阿雪是真不湊,能把拍馬屁說的這麽清新脫俗的:“阿雪,你說的對。我學到了。”


    方南雪:“看不慣又幹不掉就隻能哄了嘛,你也不要笑,這是我收集了好多信息才總結出的經驗之談。”


    等到花生米炒好,方南雪用紙蓋著,尋了個擀麵杖給壓成碎粒。和阿月一起坐在廚房的窗口下曬太陽。


    等到糯米泡的差不多,二人尋了蒸籠,將糯米紅豆分兩層放上去蒸。熟透後取出,放進兩個大盆裏,又找李嫂尋了兩根手臂粗細的棍子捶打成泥。


    方南雪高估了她和阿月的力氣,眼珠一轉,喊路過的阿信過來:“阿信,你爸爸和陳老師在做什麽?”


    阿信:“他們在喝茶聊天。”


    方南雪:“你問問他們能不能來幫我捶一下糯米。”


    等顧維民帶著陳正到達廚房,看到的就是兩個小姑娘眼巴巴的求助。兩個男老師對視了一眼,各自擼起了袖子一人捶了一盆。


    等到兩個正當壯年的男士手臂酸麻,總算差不多了。方南雪和池淨月看著二人逃出了廚房笑出了聲。


    將捶好的紅豆沙混合花生碎白糖揉成餡兒,方南雪把捶好的糯米揪成一個一個的小劑子,和阿月一起包好餡兒,喊著阿信和阿諾拿著包好的糯米團子在炒好的糯米粉裏麵滾了一圈,再放到盤子裏擺好,也就成了。


    晚飯時,顧師母看著那一盤白胖胖的糯米團子,再看看舉不起胳膊的丈夫和哥哥就笑了,對著方南雪和池淨月感歎道:“這糯米團子好吃,就是有點廢你們老師。”


    兩個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師母給丈夫和哥哥一人夾了一塊,又說:“你們jenny老師下午打電話過來,說明天來家裏做客,她們要回美國了,有些東西不好帶,要送給我們,我讓他們明天來吃午飯了。你們爭取明天上午把功課做完,下午陪著你們jenny老師說說話。”


    二人點點頭。晚飯後兩個大小孩兒帶著兩個小小孩兒在院子裏看星星說話,院子裏的仙人掌已經花謝了開始結果了。幾個孩子每天都要去看。


    阿信問:“阿月姐姐,天上的月亮為什麽會發光?”


    池淨月,這我哪兒知道:“星星、月亮和太陽一直都會發光的。”


    方南雪知道月亮為什麽不發光,但是她不能說出來,現在中國的天文知識還沒有普及到這個程度,她轉移了話題:“你們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聽過。”兩個小孩兒異口同聲的說。


    方南雪露出了一絲奸笑:“那你們給我講講嫦娥奔月的故事吧。我想聽。”


    阿諾露出了一些不理解:“阿雪姐姐,你沒有聽過嗎?”


    方南雪:“我聽過,但是有些忘了,所以我想再聽一次。”


    ……


    等到阿信和阿諾終於困了,戀戀不舍的回去睡覺。方南雪和池淨月也回了自己的房間。二人躺在床上,池淨月沒有睡意,就問:“阿雪,你說千萬年前的古人和我們看到的是同一個月亮嗎?,我們和千百年後的人看到的月亮還是同一個月亮嗎?”


    方南雪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是的,古詩有雲:‘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已經說明了我們看到的一直是同一個月亮。”


    阿月:“那你說為什麽月亮和太陽可以一直存在呢?\"


    方南雪:“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月亮和太陽其實也是有生命的,隻是它們的生命比較長,而人的壽命短,所以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月還是同一輪月。”


    阿月靠了過來:“阿雪、阿雪,你再給我講點東西吧。我睡不著,我想聽你說話。”


    方南雪:“你想聽什麽?”


    池淨月:“都行啊,你講什麽我就聽什麽。阿雪,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方南雪:“給屈原老先生送份謝禮。”


    池淨月一臉問號。


    方南雪:“感謝屈原老先生用自己的生命為我們換來了粽子。”


    阿月噗嗤一笑:“阿雪你真的是,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原因嗎?”


    方南雪:“屈原其實有些可惜。他出身貴重,少年時便才華洋溢,受到重用。可惜到了後來被帝王棄之邊緣,滿腹的才華報國無門。後來帝王危機之時才肯請他出山,可惜為時已晚,屈子回天乏術。再後來,楚國都城被迫,他懷石自沉汨羅江。屈子是個為國為民的英雄,隻可惜英雄多半都是悲劇的代名詞。”


    阿月:“那後來那個皇帝怎麽樣了?”


    方南雪:“還能怎麽樣,將祖宗打下的基業拱手送給了別人。江山易主,楚人變成了秦人。羋姓不再作為王姓。“


    阿月:“那把楚國打下來的是誰?”


    方南雪:“是秦國,當時秦國的王是秦昭襄王,這個人你可能沒什麽印象,但是他有個曾孫子你一定知道。他有個很厲害的曾孫子叫嬴政。


    ……


    另一邊,顧師母看著四個小孩兒玩的開心,慶幸的說道:“今年暑假有阿雪和阿月在,我們鬆快了不少,她們在,阿信和阿諾乖了好多,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陳正:“所以你要不要再生一個,到時候讓這兩個大的帶小的。”


    顧師母和顧維民對視一眼,二人頭搖的能當扇子用:“不不不,大哥你放過我們。我們都三十多的人了,可沒那個精力。”


    陳正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轉而問:“對於阿雪的事情,你們怎麽看。我雖然為她可能獲得工作機會高興,但是我更希望她能讀大學。雖然她數學學的一塌糊塗,但是其餘的學科都還可以。”


    顧維民也有些糾結,他們知道方南雪的實際情況:“大哥,這件事情,要看阿雪的意見。她現在寄住在別人家裏,學費也是池家出的,池家隻怕不會負擔阿雪大學的費用。她們中學的學費我可以退回去,但是大學的費用我也是不能完全支持得起的,畢竟我自己還有兩個孩子。”


    顧師母跟著歎氣:“且等等看吧。薛先生那邊還沒有回應。若是他那邊一直沒有回應,就要看阿雪的成績了,她若是真能考上,半工半讀也不是不能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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