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城邦,每一座城邦都會配備一家酒館,不管這座城邦多麽貧窮多麽弱小多麽落後,他也必然會開一家酒館。


    這些合法營業的酒館除了都有酒以外,一般都還禁止未成年人進入,即未滿十六周歲的青年不準進入。


    為什麽呢?


    像酒吧這種地方向來為中產階層的家長們所詬病,那裏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血腥暴力事件已是司空見慣,酒吧門口街頭喋血的事件也不罕見。


    在他們看來,這種充斥著血腥暴力的反人類元素大大地不利於他們孩子的身心健康的成長。不止如此,酒館裏的人大多是一些沒有文化素養的粗人,或是成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閑浪費青春的二流子,跟這樣的人呼吸著同一個屋子的空氣,極有可能會使未成年人片麵地了解當下人類的日常生活。


    簡單地說,就是他們很容易不學好。


    哪裏都有廉價勞動力,勞動力們的消遣是很有限且十分單一的,他們大抵也不過是在結束了一天的疲倦之後一窩蜂地擠入一家他們能夠承擔得起費用的或是他們認為溫馨又舒適的酒館。進去之後先用力嗅著空氣裏逸散的酒香,然後再滿足地往桌子上一座,從吧台那邊點上一杯可口的雞尾酒,或是叫上一大杯泛著奶白色泡沫的紮啤,然後舒展著自己勞累的四肢,一口一口悠哉悠哉地喝著寶貴的味道卻並不出色的烈酒。


    偶爾也會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或高談闊論時局,或大笑著恬不知恥地交流某家窯子裏的女人身材最好,或拉拉家常,扯扯淡,或帶著骰子牌九來玩上兩把做怡情之用。


    若是人多了起來,爭執吵架什麽的也就很正常地緊隨而至了。


    比如服務員送酒慢了,比如這張桌子上談論的觀點與另一張桌子上人的相斥,又或許有人喝醉酒之後處在意識模糊的狀態下撒起酒瘋來幹擾了別桌的享樂。


    這些都會是引燃炸藥的那根導火索。


    好了,酒館的一般情況大致就是這些了。龍小浪對酒館的認知也隻是停留在這個層麵了。


    沒怎麽出過遠門的人,閱讀量也不怎麽豐富的人,見識自然就不會有多深遠。


    所以閑下來的時候,不妨多出去走走。


    名為“這家酒館”的這家酒館徹底顛覆了龍小浪對酒館的認知。


    “這裏......真的是一家酒館?”


    當安靜整潔得圖書館一樣的一間大屋子在地下甬道盡頭浮現在龍小浪視線裏的時候,他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雙眼,酒客們紳士般舉杯的動作,穿在身上的體麵的男士燕尾服,淑女著的華麗的廣袖流纖長裙,造型誇張但在可接受範圍內的頭發,精致的妝容和細細抿著的嘴角,還有深藏不露的表情......這些人真的隻是來喝酒的?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所有酒客們共有的淡淡的若即若離的飄忽不定的眼神,大家仿佛都已喝了不少酒,又仿佛一杯都沒有喝,好像他們來此的目的不是喝酒,隻是三指扣著酒杯在沉思。


    這不像是酒館,更像是開上流社會party的場所。龍小浪不太喜歡這種氣氛。


    就在三人踏足此地的時候,有些不太友善的目光從透過酒杯中雜色的液體落到了龍小浪身上,少年略顯襤褸又土得掉渣的打扮在這裏的確挺引人注目的。


    不過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動。


    他們隻微微停頓一秒之後,又各自恢複常態。


    “是,這的確是一家酒館沒錯。”


    蘇曉熟門熟路地帶龍小浪走到吧台旁優雅地坐下,櫃台裏湊過來一張皮膚白得像蠟一樣的侍者裝扮的男人,他看到蘇曉的時候嘴角扯得很是誇張,像個馬戲團裏塗抹著大紅色油彩的小醜:“喲,稀客稀客。蘇小姐今天怎麽有空來我們這裏,要不要我去叫方少爺?”


    嗯?方少爺是誰?龍小浪狐疑地看了蘇曉一眼。不過被女孩子忽略了。


    侍者瞥了瞥站在蘇曉身邊的龍小浪,注意他們之間有些曖昧的距離和狎昵肢體接觸之後,表情多樣化起來,咧開的嘴角僵死在那一刻:“這三年,看來蘇小姐收獲頗豐呢。”


    “哪裏。不用了。”蘇曉先後冷淡地回答了侍者的問題,然後故意挽住龍小浪的手臂,炫耀般地說道:“有些人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的倒也不錯。”


    “那麽蘇小姐今天來是......?”侍者一手用光潔的液態布擦拭著一個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話語裏總若有似無地流露出輕蔑的感覺來。


    路何方在林子裏就已注意到蘇曉在提及酒館前後的表情變化。現在從她與侍者的交談看來,她不但知道這家酒館,這其中恐怕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聽到自己的女人被別人輕視,龍小浪搶著接話道:“既然是酒館,來這裏,當然是喝酒!”


    這個家夥不但穿得不咋地,連涵養也不咋地,居然做出插話這種無禮的事情來。這是擦高腳杯的一個工作人員對龍小浪的第一印象。


    “不知道,這位兄台想喝點什麽?”


    侍者專注地擦著能夠倒影出清晰麵龐來的高腳杯,平淡如水地問道。


    哪有人的服務態度是這樣的。你到底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龍小浪想給這個侍者一點顏色看看:“請問你們這裏有什麽?”


    侍者放下那個光潔的酒杯,又從儲物櫃裏取出另一個擦拭起來,目不斜視地看著高挑的酒杯,答道:“酒。”


    “有什麽樣的酒?”


    “什麽樣的酒都有。不知你想喝什麽樣的?”侍者放下擦了一般的杯子,開始正視龍小浪,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的五官還是挺標致的,可惜談吐太粗俗了。這種人憑什麽能配得上蘇小姐呢?難道近來女孩子的口味都偏愛非主流的嗎?也許是方少爺和她之間出現了一些小矛盾吧。


    龍小浪眯起眼睛道:“我想喝一種烈的。不知道你這裏可有嗎?”


    “有的。你要多烈的?”侍者也眯起了眼睛,煞白色的皮膚展現出鬼一樣嚇人的表情。


    “最烈的!”


    衡量一家酒館的窖藏豐不豐富,不是看他的藏酒量,也不是看他所持有的酒的年份,而是看看他們這裏最烈的酒烈到什麽程度。


    看一個酒客酒量的好壞也不是看他能喝多少,而是看他能承受得住多烈的酒。


    大陸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一個顧客能夠順利喝下一杯本酒館最烈的酒,那麽就相當於這家酒館的招牌被人給卸下來了。


    來酒館的,數年輕人居多,歲數小的閱曆不多的年輕人具有活力,具有衝勁,大都喜歡冒險,喜歡刺激。烈酒能帶給他們刺激,成就感,帶給他們喜歡的那種感覺。


    他們更多的還是更加癡迷於享受烈酒帶來的暈眩的快感。


    “最烈的?你確定?”在這個老道的侍者看來,龍小浪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


    年輕人就是不自量力,就是囂張,就是喜歡逞強。沒有為什麽。天性使然。


    “當然!”龍小浪不知不覺坐了下來,坐在了侍者對麵。


    白的像鬼一樣的麵龐轉向一個正在調酒的留著長發的男人,喊道:“麥當,來一大杯峽穀!”


    “峽穀?”


    在場所有的酒客這次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龍小浪,這次敵意少了很多,現在他們的目光裏更多的是同情和敬佩。


    那個叫麥當的調酒師聽到這個酒名之後也不禁猶豫了一下:“坤哥,上次這酒喝死過人,這次還要調?”


    “調!”


    坤哥不容置疑的口氣使麥當很快投入了工作。隻見他熟練地選取擺放在桌麵上顏色各異的調料,雙手靈活得操控著調味杯內液體的容積和色度,在經過眼花繚亂的一番調理過後,他徒手燃起火焰把酒杯放在明火上炙烤了大約十來秒的時間,待到杯中褐色液體冒出小而密的氣泡來,才小心翼翼地遞交到吧台那邊。


    就這一手明火之擁便已把調酒師七階炎係的水準顯露無疑。


    龍小浪倒吸一口涼氣,怎麽一個調酒的都這麽厲害,跟這個坤哥杠上真的好嗎......豁出去了,為了自己的女人爭口氣,有什麽不好的!


    “你的酒。”


    坤哥把大口徑的酒杯推到龍小浪跟前。


    褐色的液體在有些寬大的杯子裏像廢水一樣翻騰著,從液體中部湧上來的氣泡並沒有直接從被麵逸散出去,而是積壓在了酒層表麵,因而在液體中央就留出一片狹小的空間。而兩側的液體由於體積的擠壓而變得厚實起來,從上端俯瞰,像極了一條峽穀。


    龍小浪學著在場其他酒客的樣子優雅地端起酒杯,可是他發現手指傳來的分量遠遠超過了一杯酒應有的程度,這簡直就是一件經過無數次打磨壓縮的密度超過尋常不止是個百分比的黑精鋼的分量。這種質量級的飲料喝下去,若是沒有強大的術法護體,人類的軀體怎麽都是承受不了的。


    這考驗已不是酒量,而是實力了。


    酒杯好不容易抬到了嘴邊,龍小浪卻猶豫了起來。我要把我這條剛撿回來的命賠到一杯酒上,而且原因就是因為接受不了別人的挑釁嗎?真的要這樣嗎?


    當然!為了所愛之人,義不容辭!


    注意到龍小浪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坤哥諷刺意味明顯地笑道:“怎麽?你不敢喝?”


    “笑話!”


    回答坤哥的是烈酒入喉的“咕咕”聲。


    在坤哥聽來,這更像是催命的聲音,更像是好聽的骨骼碎裂聲――他期待著。


    “峽穀”的特殊成分足以把一個普通人的內髒撕裂,把骨頭從內部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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