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薑曉穗衝潘瑤招招手,小姑娘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自己哥哥,他明顯有些緊張。小姑娘抿了下唇,慢吞吞地移過去,小聲喊:“表姐。”


    崔建介紹:“姐,這是瑤瑤妹妹。”


    薑曉穗笑了:“我猜到了。”她指指潘瑤的頭發:“你辮子紮歪了。”


    潘瑤圓圓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小聲辯解:“我……我太著急了,沒紮好。”


    其實她是不會,媽媽走得早,爸爸忙工作,哥哥又是男孩子,沒人好好教過她紮辮子。


    潘順臉色沉下來,眼神不善地瞪著薑曉穗。


    這個可惡的女人,仗著自己有錢,居然嘲笑他妹妹!


    其實昨天潘順就聽了不少薑花娘家的事,說她侄女是複旦大學生,嫁了高官,又在海市開大公司。


    “潘紅石娶薑花,算是燒了八輩子高香了!”崔家人知道這消息,都氣瘋了。


    潘順對繼母娘家人,十分忌憚。


    薑曉穗莞爾一笑,親昵地說:“我來幫你紮吧?我會好幾種紮辮子的方法,你想不想學?”


    潘瑤愣了一下,被她的笑容迷住了,情不自禁地點頭:“想。”


    潘順:“……”


    妹妹你清醒點,這女人肯定是想趁機薅光你的頭發!


    薑曉穗牽著潘瑤到隔壁屋去,叫她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則站在她身後,一麵紮一麵傳授辮子的技巧。


    潘瑤從沒被這樣對待過,眼睛紅紅地看著地麵,忽然想起已經記不起模樣的媽媽。


    媽媽,我好想你。


    隔壁屋子傳來客人大聲說笑的聲音,她又想起今天是爸爸和新媽媽結婚的日子,硬把眼淚憋回眼眶中。


    薑曉穗摸著潘瑤順滑的頭發,心底忍不住歎口氣。她倒沒有替姑姑拉攏繼子繼女的意思,隻是看著潘瑤小小一個站在那裏,衣服不合身,辮子也不齊整,忽然就想起棠棠來。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今天站在那裏的是棠棠,她怕是要心疼壞了。


    什麽疼孩子的父親,寧要討飯的娘,不要當官的爹。隻要瞧一眼孩子的模樣,便曉得她被照顧得好不好。


    不過也難怪,潘紅天這麽急著結婚。


    原本應該就挺滿意薑花的,去了薑家一趟,更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薑曉穗心裏過了一遍世故的想法,麵上浮起最親切的笑容:“紮好了,看鏡子。”


    潘瑤往鏡子裏看一眼,兩條烏黑的辮子,左右一樣高,不鬆不緊,好精神呀。


    為什麽她就紮不好呢?


    薑曉穗笑著說:“我姑姑也紮得好,以後她會教你的。”


    潘瑤看著鏡子裏的女人,信任地點點頭。


    潘順見她沒有趁機欺負妹妹,悄悄鬆了口氣,眼睛裏卻浮起一絲困惑。


    這個女人為什麽要幫妹妹?


    薑花和潘紅天領完證回來,屋裏熱鬧了一通。到了晚上,客人陸續散去,隻留下薑家人幫忙打掃。


    潘紅天對薑老太說:“媽,別忙了,我先送你們去招待所休息吧。這些活等我回來幹。”


    薑老太看了眼搬凳子收拾垃圾的三個孩子,擺擺手:“行啦,沒多少活,我們幫著一塊兒收拾完,你們能早點休息。讓孩子們停停手,該做作業就回去做作業,別在這兒忙了。”


    潘順停下來,看著父親。


    潘瑤和崔建則像沒聽見,仍在窸窸窣窣地忙碌。


    薑花放下手裏的活,接話說:“阿建,你跟哥哥回屋寫作業去吧。洗完臉早點上床睡覺,別吵哥哥。”


    崔建點點頭,走到潘順麵前,期待地看著他。


    潘順友愛地說:“弟弟,我們走吧。”


    崔建很高興,立刻跟著他走了。


    潘紅天笑起來,說:“兩兄弟很合得來啊。”


    薑曉穗也笑了:“可不是嘛。”


    潘順這小子白天還一副狼崽子樣,大人麵前倒挺能裝的。


    不過小孩子之間的事,薑曉穗不打算插手。


    薑花對潘瑤說:“瑤瑤,媽帶你去洗臉。你睡爸媽的隔間裏,好不好?”


    市紡織廠分給薑花的房子,也是一大一小兩間房,兄弟倆睡小房間,潘瑤則睡在夫妻倆隔出來的小屋裏。


    潘瑤拒絕:“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媽,你忙吧。”


    薑老太笑著說:“小丫頭挺懂事,不過你媽照顧你是應該的,快去吧。要是你用不著,你媽下次就不跟著你了。”


    薑花也說:“是啊,媽幫你一起。”


    潘瑤有點不好意思,但她覺得新媽媽好像沒什麽惡意,就點了點頭。


    潘紅天心裏大大出了口氣,妻子雖然娘家有力,但沒有仗勢欺人的意思,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剩下的活不多,一屋子大人很快收拾幹淨了。


    薑花等潘瑤上床躺下,才從隔間裏出來,小聲說:“媽,讓紅天送你們回去吧,現在天氣還有些冷,再晚可要凍著了。”


    薑老太打個哈欠,剛要答應,就聽薑曉穗問:“姑姑,昨天你那幾個同事想要領手工活的事,你怎麽看?”


    要聊正事,薑老太可不困了,一屁股又坐回去。


    薑花拿不準她什麽意思,實話實說:“曉穗,你要是不方便,不用看我麵子。頂多落幾句埋怨,沒什麽要緊。”


    薑曉穗笑笑,看向潘紅天:“姑父,您覺得呢?”


    潘紅天到底比薑花老練些,加上心裏有些想法,試探道:“要是人多,材料一塊兒運過來,成本是不是能下來些?”


    “可以,不過得有人來海市拿。”


    這年代物流還沒便捷到上門收貨送貨的程度,哪怕是和東風公社合作,也有專人來海市拿貨,全程跟著運回公社去。


    潘紅天聽懂了薑曉穗的暗示,有些激動地問:“曉穗,你要信得過我,我可以來海市拿,再把手工活派給紡織廠和燈具廠的職工。”


    薑曉穗卻沒有立刻答應。


    薑老爺子看她一眼,說:“紅天是自家人,哪有信不過的。”


    薑曉穗這才笑了:“是呢,我當然相信姑父,不然也不會提出來。今天也晚了,明天我過來,和您具體說一說該怎麽做。今晚我也是先提一嘴,好讓您和姑姑心裏有個數。”


    潘紅天心裏門清,這件事他是得了妻子的便利,薑曉穗之所以提起來,也是想讓他記得妻子的好。


    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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