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華進來時,薑曉穗狠狠震驚了一瞬,心裏浮起一句話——難怪宋寧長得如此出挑,原來她父親竟然這樣雅正脫俗。


    “爸爸!”原先依偎在宋越文懷裏的宋寧看見他,眼睛大亮,歡快得撲上去,抱住父親的腿。


    宋青華慈愛地摸摸她的頭,一邊脫了打滿補丁的厚外套,摘下帽子,笑容和煦地望過來:“幼珊,你長這麽大了。”


    宋幼姍聽見這話,眼淚撲簌簌得往下掉:“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長大,隻會變老。”


    宋青華笑了笑,眉眼清雋:“我妹妹可不老。忠平,你老了。”


    薑忠平站起來,神色帶著敬意:“是的,大哥。”


    “性子還是一樣無趣。”宋青華搖搖頭,清亮的眼眸落在薑曉穗身上,欣喜地問,“你是曉穗?”


    “舅舅好。”薑曉穗站起身,笑了笑。


    “跟你媽媽年輕時候一個模樣。”宋青華打量著她說。


    薑曉穗捂嘴輕笑:“剛剛外公還說我和阿寧像呢,舅舅,我到底像誰呀?”


    宋青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侄女肖姑,你們三個都有相似之處。”


    宋寧抱住父親,大眼睛好奇又生動地撲閃著。


    “開飯了。”沈椒提高聲音喊道,“爸媽,青華,邊吃邊聊吧。妹妹他們清晨下火車,指定餓壞了。”


    薑曉穗看了眼菜色。


    一盆酸菜燉魚,一盆粉絲燉肉。


    沈椒不好意思地說:“沒啥好菜,將就吃吧。”


    薑曉穗笑道:“有魚有肉,這是過年呀。舅媽,你辛苦了。”


    沈椒清秀的麵龐浮起一抹笑,顯得活潑生動:“不許見外哈,咱是一家子。”


    眾人落座,宋幼姍拿了碗,要坐到床邊喂江雅吃飯。


    宋青華接過碗,說:“你去吃,我來喂。”


    “哥,我來就行。你忙了一早上,歇會兒吧。”


    宋青華搖搖頭,堅持道:“聽哥的,你喂不好。”


    宋幼姍一頭霧水,心想不就喂個飯,她還能喂不好了?


    這時,宋越文也催她上桌吃飯,她隻好站起來,把碗遞給宋青華。


    薑曉穗夾了一口酸菜,爽脆入口,愜意得眯起眼睛。


    沈椒笑道:“這是我自己釀的,你要喜歡,回頭帶些回去。”


    薑曉穗厚顏無恥得問:“舅媽,這方子能教我嗎?我花錢買。”


    “買啥呀?”沈椒罵她,“俺們這屯裏,家家戶戶誰不會做酸菜。你要學我教你,不許提錢,要不舅媽生氣了。”


    薑曉穗哈哈笑道:“行,那我跟您學。”


    沈椒挺喜歡這個外甥女,長得漂亮,人又爽快,要是能留在身邊天天稀罕就更好了。


    薑曉穗也挺喜歡沈椒,患難之中見真情,之前她媽還覺得娶鄉下人委屈了舅舅,但舅媽模樣也不差,家裏家外一把抓。要不是顏狗屬性,也不能嫁個勞改犯。


    見過舅舅這張臉,她自然知道沈椒嫁給舅舅的原因。


    果然呀,不管到了哪裏,臉永遠是一個大殺器。


    “吃著喝著呢?”布簾忽然被人掀開,卷入少許雪花。


    薑曉穗抬起頭,隻見一個小眼睛塌鼻子的男人走進來,瞧著三十來歲,歪嘴打量桌上的飯菜。


    沈椒立刻站起來:“喲,魯班長,你咋來了?吃了嗎?要不一塊兒再吃點?”


    魯班長撇撇嘴,不屑地回:“不用了,我又不是來蹭飯的。我一個幹部,可不能拿人民群眾一針一線。”


    “是是是。”沈椒滿臉堆笑,“那您坐,我給您倒杯水。”


    宋寧一邊扒飯,一邊站起來,把屁股底下的凳子讓出來,看起來輕車熟路。


    魯班長擺手:“別倒了,我也不是為了喝茶來的。宋越文!”


    宋越文條件反射般騰得站起來,低著頭,大喊:“有!”


    魯班長冷笑:“你一個勞改犯,得了組織的寬大處理,讓你來牛角大隊養傷。你竟然吃吃喝喝,享起大福來了。是不是資本主義的血液在你身體裏麵作祟了?是不是農場對你的教育已成過眼雲煙了?你個臭老九,下三爛,社會主義的挖牆人。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跟組織作對!”


    宋越文頭越垂越低,口中喃喃重複:“是,我聽魯班長的,魯班長教訓得對。”


    魯班長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差點濺在薑曉穗的鞋麵上。仿佛剛注意到屋裏多了幾個陌生人似的,他睜著那雙高貴的小眼睛,環視一圈,眼睛落在薑曉穗臉上,滿是驚豔。


    “你叫啥?”


    薑曉穗微笑:“魯班長好,我叫薑曉穗,南方來的。”


    魯班長拉出腰間的鐵鏈子,“啪”得放在桌上。薑曉穗注意到,這是一條自行車鏈條。


    “南方來的?來幹啥呀?你們跟宋越文啥關係?”


    “他是我外公。”薑曉穗從容地回答。


    “你是勞改犯的外孫女,你哪個農場的?”魯班長狹小的眼縫裏漏出惡意的光。


    薑曉穗按住憤怒的宋幼姍,笑著對上魯班長:“您何出此言呐?我們可是良民。來,這是我們三個的介紹信。行啦,您看一眼就得。萬一不小心撕破了,我還得補,多麻煩。”


    薑曉穗笑眯眯地把介紹信抽回來,對著魯班長難看的臉色說:“我家祖上八代貧農,太爺爺為了保護村民,以身為餌,引開進村掃蕩的鬼子,英勇獻身。爺爺少時入伍,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現在還在為生產隊發光發熱。叔叔剛退伍回家,現在是一名公安。至於我嘛……沒什麽出息,抓過特務,得過見義勇為的表彰,還上過報紙。不過我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我主要是想告訴您,我們仨紅得發燙了。”


    魯班長瞠目結舌,想要殺殺他們的威風,又好像沒有理由。眼珠轉了轉,伸手抓住桌上的鏈條,想要甩起來,沒想到另一頭被一隻手緊緊抓住。


    “你放開!”他大驚。


    薑曉穗好奇地觀察鏈條,虛心請教:“魯班長,你們這兒工業是不是很發達啊?”


    “啥意思?”


    “鏈條都能隨便玩了。我們那兒可沒這種條件,看來還是北方好啊。我回去可得好好宣傳宣傳,讓大家都知道北大荒的優秀。”薑曉穗一臉誠懇,“尤其要提一提您魯班長的大名。不瞞您說,我還會畫畫,回頭把您英勇的模樣也畫下來,讓大家都瞧瞧。”


    魯班長額頭青筋直跳,大吼一聲:“你少威脅老子,老子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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