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過了傳宗接代必須男歡女愛的時代,想要孩子,隻要提供精子和卵子,提供一個子宮,想要幾個便有幾個。


    你看,司城正哲和司城正理不就很好,他們身上有著最優質的基因,從他們尚是精子卵子時便已經超越了多數人類基因,從最初的起跑線上他們便超過了多數人。


    慕臨羨點點頭,閉上眼睛。


    他懂司城厚載的意思,既然可以科學孕子,何必非要談情說愛,浪費時間和精力。


    說來,司城正哲和司城正理也是夠可憐,因為需要才有他們的存在,他們的價值也隻有這一點了。


    可又何嚐不是這關鍵的一點讓他們有了存在的價值。


    他們這關鍵的一點卻是他和小七窮極一生都羨慕不來的,人比人,氣死人啊。


    司城厚載略一坐便走了。


    慕臨羨在半夢半睡半醒之間沉浮,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恍然間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他和小七見麵時的情景。


    那時小七已然五歲,小臉瘦瘦的顯得一雙眼睛格外渾圓黑潤,他臉色蒼白,唇角還有沒抹幹淨的藥汁,皺著眉苦巴巴的,眼睛裏還裹著晶瑩欲落的淚水。


    見了他第一句就問:“你怎麽不戴麵具?”


    慕臨羨回答:“我戴著麵具,隻是你看不見。”


    小七茫然的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笑道:“你笑一個我看看。”


    慕臨羨便扯了扯嘴角,小七皺巴的小臉緊了緊,毫不客氣的嫌棄:“好醜。”


    嘴裏說著醜,卻跑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很篤信的說:“你和他們都不一樣,我們可以做朋友。我叫簡……七律,你可以叫我小七。”


    “小七……”慕臨羨叫了一聲,恍惚聽有人叫:“五哥。”


    手好像被人握住,就像當年那樣,冰涼,入骨。


    慕臨羨睫毛顫了顫,勉強睜開一點縫隙,眼神還未聚焦,隻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他勉強笑了笑,虛弱的說:“你怎麽來了?”


    小七改坐為跪趴在床邊,握著慕臨羨的手,盡量伸長脖子把臉往前湊好讓慕臨羨看清楚,見慕臨羨眼神恢復了清明,才回答:“忍不住,就來了。”


    “怎麽來的?”慕臨羨音色清冷,卻也柔和至極。


    小七笑著說:“爺爺不拘著我了,隻要不下山,我可以隨意走動。”


    慕臨羨抬抬手,小七低頭送到他手底下,慕臨羨輕輕一撫,低聲說:“真好,我也放心了。”說著又閉上了眼。


    看著慕臨羨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小七眼中不忍,不知不覺濕了眼眶,眼睛卻眨也不眨的望著,看著看著鼻頭一酸,帶著低低的鼻音,不舍的開口:“五哥,你睡吧,我看著你。”


    不知慕臨羨聽到沒有,就那樣閉著眼,容顏恬靜。


    小七卻覺得握在手中的手漸漸沒了生氣,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小七抬手抹了一把,把慕臨羨的手貼在臉上,閉上眼睛。


    經過三天三夜對比,結果出來了,無疑還是失敗。


    小七睡了一大覺,醒來後便從鹿欽原那裏聽來消息,他無比得意的笑著:“隻要實驗對象是我,他們的結果永遠都是失敗。”


    鹿欽原對慕臨羨的離去感到傷心,此時見小七竟然可以沒心沒肺的笑出來,即覺得刺眼又覺得痛心,嗬斥道:“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小七一愣,還是笑:“阿鹿,你嚇不到我,我不怕你。”


    鹿欽原把他摟到懷裏,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痛。


    小七不屈不撓的繼續說:“你知道為什麽?我常常偷減藥量,失之毫釐,差之千裏,他們怎麽能成功?”


    鹿欽原嗯嗯的點頭,不想多說一句話。


    小七情緒忽然低迷起來:“阿鹿,我是不是很沒用,拿自己當籌碼,重傷的是自己,最後其實什麽也沒有改變。”


    “別說了。”鹿欽原說:“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慕臨羨離去後,小七長睡兩天兩夜醒來後多了個嗜睡的毛病,常常一睡便是一天,仿佛進入冬眠狀態。


    司城正理說:“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隻能通過睡眠降低承受度來延長生命。他想睡就讓他睡,別打擾他。”


    鹿欽原說:“他會死的。”


    司城正理笑:“早就知道的事還用你說,再說,能睡夢中死去,也是他的福氣。”


    鹿欽原不管,總在飯點時晃醒小七,拿了吃的一點一點餵他,小七勉強吃兩口,倒頭就睡,鹿欽原再晃,他就求饒:“五哥,別鬧,困!”


    剎那間,鹿欽原感覺仿佛有一把刀子穿心而過,再次把小七晃醒,強迫他看著自己:“我是誰?看準再說!我是誰!”


    小七被吼得睡意走了大半,迷迷瞪瞪打量半天,揉著眼睛說:“阿鹿好兇……”


    鹿欽原這才滿意的放他繼續睡,隻要小七認錯了人,鹿欽原便固執的把人叫醒,認清誰是誰才算。


    司城正理對他這種做法好氣又好笑,卻也不加阻攔,他再也不吼小七,總是輕聲細語。


    有時正給小七檢查,小七就醒了,模模糊糊的分不清誰是誰,就張口得罪人:“大哥,你來看我了。”


    “我是二哥。”對著這樣的小七,司城正理也不敢用吼的,生怕把小七那虛弱的三魂七魄給嚇散了。


    “不對,”小七卻堅持己見:“二哥才不會這麽說話,二哥可凶了。”


    司城正理想發脾氣,忍了忍,耐下心來承認:“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跟你計較。”


    小七睡覺的時間越來越沉越來越長,無論鹿欽原怎麽揺都揺不醒,鹿欽原常常半夜驚醒,伸手探小七鼻息,還有氣,放了心躺下,沒一會兒再探一次。


    這天小七醒過來,忽然對鹿欽原說:“阿鹿,我不想睡。”


    看了眼外麵,又說:“抱我去曬曬太陽吧,我走不動。”


    鹿欽原把小七抱到塌上,拉了小薄被蓋在兩人身上,小七微閉著眼,斷斷續和鹿欽原說話。


    “今天是七夕節,我們得過。”


    鹿欽原一隻手摩挲著小七的一巴,輕輕嗯了聲。


    小七問:“你沒話跟我說嗎?”


    “沒有,”鹿欽原低聲悶笑:“我哪敢騙你。”


    小七也笑:“你騙我我也信。”


    鹿欽原搖了搖頭,沒說話。


    醒過這次後,小七一直睡了一周,無論鹿欽原怎麽揺小七再沒醒過來,直到七月十五那天,天剛亮,還蒙了一層灰色,忽然聽到小七的聲音:“阿鹿,太陽要出來了。”


    鹿欽原一直沒睡,立刻問:“想看日出?”


    小七嗯了聲,說:“招搖山的日出最好看了,我陪你看一次。”


    鹿欽原應一聲好,用被子裹了小七抱到外麵塌上,小七窩在鹿欽原懷裏,閉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一臉釋然與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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