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倪囡二話沒說,問好地址,便衝到車庫,迅速開往目的地。


    餐桌上留下吃了幾口的午飯,食物的煙火氣息向上縈繞,有大事發生了。


    崔倪囡一腔孤勇穿過陌生的街道。


    找地方停車,一人在偌大的醫院大廳找不到方向,著急忙慌問醫務人員。


    崔倪囡本身的方向感就不強,加上遇事實際上就亂了。


    等她到手術室外麵的時候,獨獨一個人抱著頭蹲在搶救室門口。


    崔倪囡腳步頓了頓,有些膽小,不敢前進甚至不敢後退。


    想走到他麵前抱住他,溫溫柔柔地抱住他,“沒事了,一定會沒事的。”


    也隻是靜靜地蹲了下來,跟錢啟一樣,怔怔著。


    錢啟感受到囡囡的體溫,這才卸了力氣,“囡囡,媽媽,媽媽她出車禍了,淩晨的時候舅舅打電話給我,媽媽她從機場回來,和大巴車撞上了,馬上送了醫院,手術過程——”錢啟哽咽地說不出口。


    崔倪囡拿著自己的手不停地抹掉錢啟流不盡的眼淚,“會好的,我們送醫院及時,現在醫術真的好。”


    “手術過程中檢查出來肝有點問題,轉院到這裏動手術,已經五個小時了。”


    “我媽還沒出來,爸爸也出差了,我打電話沒人接,我好像在做夢,是不是假的?”


    “為什麽是這樣。”不停有醫院拿著母親的病危通知單下來讓他簽字,姥姥已經病倒了,舅舅忙著和醫院打交道,留給他的隻有手術室的燈。


    崔倪囡無措、失真,頭頂懸著的燈讓人雙眼迷幻。


    前幾天剛剛成為qq好友的阿姨,她倆還在qq上麵約飯的人,怎麽就躺在手術室裏了呢?


    眼眶紅了又紅,心疼地無以複加。


    摸摸錢啟的頭,“別怕,我讓媽媽去拜拜,拜拜祈求神明讓阿姨趕快好起來。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們那裏很靈驗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阿姨出來,做好術後護理,你知道我第六感一向很強的。”


    “你現在先好好坐著,我下去買點早飯,你要吃,懂嗎?現在你不僅僅隻有你,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崔倪囡不再是剛剛那個開著車上還在車上哼歌、化著妝等錢啟看到她第一麵的女孩了,慶幸錯過第一節課趕上了第二節課的女大學生。


    她眼角全是睫毛膏流下的淚痕,低頭親親錢啟的腦袋。


    抬起低頭不願意再說話的錢啟,“看著我,錢啟,你能做到的,對嘛?接下來我們就是要聯係上叔叔,你吃好飯,等阿姨出來,我們後續的工作都要有力氣去做。”


    錢啟淚眼婆娑,顫抖得點點頭,卻吐不出一句話來,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眶爭先搶後地湧出來。


    崔倪囡快速下樓,一路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奔跑,眼淚卻一直止不住地流。


    跑著去了食堂,跑著回來。


    給錢啟買了一份八寶粥,自己多加了糖,防止錢啟身體先受不住了。


    好心的早餐店老板指了指她的臉說:“小姑娘,你連妝都花了。”


    崔倪囡扯出一絲微笑,拿了紙巾胡亂地擦了一下,拎著早餐跑著給崔媽媽打電話,崔媽媽得知信息以後連忙讓崔爸爸趕過去,崔媽媽喊上崔奶奶一同去廟裏拜拜。


    崔爸因為工作上的事,人留在上海好些日子了。


    等崔倪囡重新回到手術室外,先讓錢啟喝喝水潤潤唇,又一口接一口喂了口粥。


    錢啟氣色差極了,卻又忍住一口一口咽下去,吃不下飯,強迫自己,說話都是啞的。


    崔倪囡一邊喂一邊說,“別怕,我爸爸馬上來了。”


    崔爸爸到的時候,錢媽媽已經出了icu。


    醫生說手術成功,術後icu觀察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錢夫人就安然無恙了,還表示正是因為這場車禍才把肝部的腫瘤提前給檢查出來了。


    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錢啟感覺整個人提著的氣才放下來。


    腫瘤二字著實太可怕,崔倪囡安慰錢啟的話說不出口了。


    腦袋上全是冷汗,惡性還是良性的?錢啟視線圍著母親,很多事情已經沒辦法思考了。


    崔爸爸一來,崔倪囡覺得自己都放鬆了,錢媽媽也沒有大礙,崔爸爸一來就下樓把許多長期住院要用的東西買齊全了,跑得累得一身汗。


    後續跟醫生接洽,對於腫瘤的問題,轉述給錢啟。


    看見錢啟沒有精氣神的樣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孩子,咱們家有好運,做好事,福兮禍所依,趕緊振作起來曉得不,接下來你媽媽很多事都要靠你。”


    錢啟抱著崔爸爸狠狠哭了一趟,仿佛隻有嘶吼才能發泄這從天而降的巨大噩夢。


    錢啟不肯走,崔倪囡自然也不走,兩個孩子都在這,崔爸爸自然也不可能走的。


    下樓買了四份海鮮粥,三個人坐在地上吃。


    錢啟吃了兩口吃不下,崔倪囡哄著,一勺一勺地喂,崔爸爸大口喝了一下,給崔倪囡兩個去廁所洗了兩個蘋果,條件不好,簡單地補補體力。


    崔倪囡這照顧錢啟的方式,都讓親爸咋舌,但是情況特殊,崔爸爸一天下來都累慘了,其他話也沒說什麽,看著病房裏的錢爸,內心一陣唏噓。


    等錢爸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錢爸出差回來,噩耗一個接著一個,妻子出車禍,又檢查出來身上有腫瘤。


    路上男人有很多話想說,生怕有什麽意外發生,兒子此時此刻怎麽樣?


    自家兒子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旁邊那個頭發淩亂、眼下也因為流淚哭得黑乎乎的女孩拿著勺子喂粥,喂完還拿紙巾輕輕給他擦掉。


    “小啟!”


    世界上那麽多的父親、兒子,錢啟卻精準地能認出自己爸爸的聲音,回頭看到了錢爸,他掙紮地站起來:“你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要關機?媽媽她——”


    錢爸爸一把摟住在失控邊緣的兒子,“爸爸回來了,爸爸不該出差的,明明,明明”昨天還剛和妻子打過電話,說要約個時間和囡囡見個麵,意外就這麽發生了。


    錢爸在這種情況下看見了一身狼狽的崔家父女,差點跪下來。


    摟著崔爸爸說不出話,不住地拍拍崔倪囡的頭表示感謝。


    崔家父女給父子兩留下私人空間,兩個人預定了附近的酒店讓父子兩先睡一晚。


    崔倪囡載著爸爸回家洗漱休息,崔倪囡給錢啟和自己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就是怕有什麽事要自己上。


    崔爸爸也放下手裏的事,有再多的錢,在生死麵前都是弱小毫無還手之力的。


    一直到了第二天。


    錢媽的狀態轉好,錢爸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拉著崔爸聊自己年輕時候和妻子的事。


    守在床前小聲說著,就想讓妻子早點清醒。


    錢啟好幾天沒睡了,崔倪囡把他直接拉到床上,隔著被子輕輕給他拍背,小聲唱著小時候媽媽會唱的歌,那人才漸漸安心在崔倪囡的陪伴下入睡。


    崔媽媽他們求來的平安符也順利來到錢爸的手裏。


    錢爸把平安符放在錢媽的枕頭下麵不住地祈禱,求助各方的神明,錢媽終於醒了,睜眼看了丈夫一眼,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切步入正軌,崔爸也要回歸自己的事業中了,崔倪囡也被錢啟催促著回學校。


    崔倪囡每天三通電話,早中晚問候錢啟錢媽媽的情況。


    錢啟的笑容也有了,錢媽能正常飲食了,錢媽能下床走路了,每一次都有一張照片。


    崔倪囡在宿舍抱著高澄哭。


    在醫院的那幾天,有一次她親眼看到一個年紀很輕的男孩子,不過十六七歲,因為出了車禍,死在她麵前。


    求生的欲望讓崔倪囡記憶猶新。


    她幾個晚上都在做噩夢,舍不得錢啟。


    她見過那人最無助的時刻,也終於明白其實他也是個小孩。


    平時習慣被照顧的崔倪囡看著那麽疼自己的男孩啥也做不了就是哭。


    對錢啟的感情很深了,錢媽一場病下來,崔倪囡瘦了不下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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