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我姐夫上來後,堵門、敬茶還有找鞋子這些,可以重點拍攝,給我姐拍照時,最好拍她右臉更美,還有另外一位伴娘也幫她拍幾張……”安昕拿了個本子列出拍攝細節,她坐在書桌前,低頭跟他解說,而言奕的目光悄無聲息的掃完一圈她的房間。


    牆上的照片、書架、玩偶,第一次進女孩子的房間,他覺得很新奇。雖然是無意中進來,但切切實實的闖進了她的小世界裏。


    安昕說完紙上的清單,抬眼一看言奕有些愣神,“我說的,你記住了麽?”


    “唔。”言奕輕點頭,澄澈的眼裏映出的小仙女,和牆上她十歲穿芭蕾舞裙的那張照片,模樣沒有多變,他凝視著那個小女孩,忽然而然,臉上漾開一朵笑。


    “安昕,你小時候好可愛。”


    “啊?”安昕神經緊繃的為她姐的婚禮燒腦,哪跟得上言奕的節奏,順著他目光一回頭,原來在看她小時候的照片,那剛才她說的呢?安昕沒好氣的拿鉛筆敲了一下他的頭,“仔細聽,言奕。”


    頭頂噔一聲,言奕怔愣一秒,低眉忍笑,“你說,我在聽。”


    為防止他忘記,安昕撕下本子的那頁紙塞給他,言奕站起身,又無意間發現地上堆放著一副牛皮紙裹著的畫,他問,你姐的畫嗎?


    安昕搖頭,是她的畢業相冊,今年夏天過得很匆忙,匆匆忙忙的畢了業,旅行回來累得不想動,前幾天母校寄來的相冊還沒拆。


    正好她也想看看,打開相冊,民國時期的校服映入眼簾,她們拍攝了一組民國風的畢業照片,言奕一眼就認出了安昕。


    陽光仿佛盛開在她的烏發,泛著青色,兩隻麻花辮垂在胸前,藍衣黑裙,白襪上一橫搭扣黑鞋,年輕的芭蕾少女們,在校園林蔭道上,漫不經心的回眸。


    清秀恬靜,身姿優雅,他看見了一位民國小仙女。


    恍然間抬眸,言奕安靜的看著她的臉,“安昕,你在大學時有談過戀愛?”


    她愣了愣,很快搖頭,“沒有,我在這方麵不太積極。”說著蹲下來也坐在地板上,隨手翻閱相冊,因為胸口那不想察覺的動靜,安昕低頭一直盯住相冊……


    卻無意間錯過了此時言奕臉上的表情,仿佛剛才她的那句話,給了他一顆糖,甜到心裏,嘴角都想笑。


    聽到外麵孩子們嚷嚷著‘新郎來啦!’


    安昕合上相冊,眉眼一彎,“走吧?今天你可能會很辛苦。”


    言奕輕輕一笑,抬手想揉揉她的頭頂,卻停在半空中,不能弄亂她的頭發,她今天這麽好看。


    “喵~~”他的手放在了檸檬頭上,貓咪的白爪子伸過來,似乎要跟他握手。


    貓爪搭上言奕的食指,撓了撓,好像在說,小天使,你好~


    *


    接親的喧鬧聲充斥在房間每個角落,家人們滿臉喜悅,小孩吃著喜糖,新娘子笑看伴娘們堵在門後,門外的新郎急得滿頭汗……


    言奕用鏡頭記錄這些瞬間,還有一個粉紫色的小仙女,凝神屏息的堵在門後,生怕姐夫闖進來。


    “姐夫,紅包!我要紅包!”


    李涵文在門外喊,“安昕,不去姐夫店裏打工了好不好?”


    “不好!”


    “帶男朋友去吃川菜,姐夫全免單好不好?”


    “不好!”


    安芸坐在大紅囍字床上是樂開了花,一個勁的慫恿安昕要多點紅包,越多越好,坑你姐夫就這一回啦!


    有姐姐撐腰還怕什麽,安昕挺直了腰杆喊,紅包紅包!她悄悄打開一絲門縫,瞧見姐夫那焦急的樣子,又發現伴郎隻有一個,陸希辰那小子沒來?


    管不了那麽多,紅包就是她的愛!


    伸手拿夠了紅包,才終於開門,外麵巨大的衝撞力是她意想不到的,安昕差點要摔倒在地,還好言奕反應迅速,伸手穩穩地托住她的腰,他跟著鬆了一口氣。


    安昕一心惦記她手裏的紅包,沒注意言奕那緊鎖的眉頭,再仰臉時,對他笑得像個孩子,將手裏的紅包分給他一個,“我就不請你吃飯了,這個給你怎麽樣?”


    “不行。”


    言奕扭過頭,又心無旁騖的拿起相機,鏡頭迅速對準現在的安昕,“哢嚓。”


    她不解又著急,“拍我幹什麽,快點去拍我姐和姐夫!”


    他笑了一下,用相機恰好掩蓋住臉上的寵溺,“很可愛啊,我想拍。”


    第25章 25


    婚禮主儀式在麗思爾頓酒店舉行, 娘家一行人隨車前往酒店。伴郎和伴娘一車, 原本安昕應該和陸希辰一車, 但直到現在也沒見到陸希辰的人影。他發了條微信說飛機晚點後就沒有音信,大家猜測陸希辰今天是趕不上了。


    最後,安昕和言奕一車, 由言奕替補陸希辰當伴郎。


    安昕有些無奈, 覺得她家欠了言奕很大的人情, 但最終沒有其他人選。


    李涵文已經是三十的人, 朋友均已結婚,很難挑出單身男士。想來想去,安芸想到一個人,“要不讓言奕來?”


    李涵文沒意見, 剛才見言奕就覺得這小夥子很有禮貌, 雖說氣質一看就是咬著金湯勺出生的貴公子, 但人很謙和,不傲慢也不張揚。


    夫妻兩人決定後,雙方父母也同意。辦婚禮是人生大事, 老人都想體麵有序的辦完, 一聽伴郎找好了, 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等到了酒店,言奕換好伴郎禮服, 大家更是高興,他和希辰差不多高,身材又好, 穿那身黑西裝,安昕媽媽誇讚,氣宇軒昂。


    小姨也說,肯定是老天安排好的,連衣服都這麽合適!


    “奕奕是我們見過最帥的伴郎!”親戚們笑得合不攏嘴,都說帥過原來那位伴郎。


    言奕問安昕,“原來那位伴郎是誰?”


    “陸希辰,我發小。”她隨口一提,準備去彩排,看言奕愣在原地沒動,扯了下他的西服袖子,“言奕,我們走一遍過場。”


    言奕淡淡地瞥她一眼,“你跟發小關係很好?”


    “嗯,我們是鐵三角,希辰跟我、我姐,一塊長大的。”安昕簡單說了一些陸希辰的事,她知道他不靠譜,但沒想到他連姐姐的婚禮大事也能‘不靠譜’,“陸希辰還說這叫freestyle,你看他沒來,大家全都不意外。”


    言奕始終沉默著,安昕見他沒作聲,臉色還有些僵硬,她心裏奇怪了一下,想問他怎麽了,安爸在那邊叫他倆去走過場。


    言奕盯著她的背影,胸口堵著一塊石頭,他不是晚了一年認識她,而是晚了二十年。


    *


    鍾聲敲響,新娘拖著魚尾長裙婚紗步入殿堂,穿過一道道香檳色玫瑰繞成的拱門,安昕跟在姐姐身後,看她的姐姐美過了今年一整個夏天。


    新娘挽住父親的手臂,穿過拱門,猶如穿過一扇一扇時光,小女孩牽著爸爸的手長大,如今年邁的父親最終將女兒的手,親自交給新郎。


    司儀請父親發言,安爸說他把最好的給了女兒,以後希望瀚文也將最好的給安芸。“在每個父親心裏,不論女兒長多大,她始終是個小女孩,需要人照顧,所以,瀚文啊,你要照顧好她,在以後我看不到她的日子裏,你都要照顧好她。”


    為人父母,為兒女操了一輩子的心,現在女兒嫁人,安爸高興又不舍,一時說到哽咽。安芸望著父親老去的臉龐,而望著她的那雙眼裏,全是愛。安芸的淚水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哽咽的說謝謝爸爸,謝謝爸爸的愛。


    安昕站在玫瑰花拱門,忍了半天的淚,最後還是哭了。做女兒的心都一樣,父親的每一句她都懂,辛苦一生,把最好的都給了女兒。


    安昕的妝全哭花了,站在她身旁的言奕第一次看她哭,胸口那絲異樣難以言喻,他掏出手帕遞給她,安昕沒有接,她還在哭的情緒中,言奕幹脆替她擦眼淚……


    好不容易眼淚止住了,結果一聽姐夫發言,安昕淚水又止不住。


    李涵文拿著話筒,雙眼望著安芸,眼裏泛出淚光……“那天我在海德公園第一次見到你,我還記得你那天穿了一條藍色的裙子,你在畫秋天的風景,而我在看你畫畫,我心裏就想,我要娶到你。世界那麽大,我這一生,隻想和你在一起,你說你愛吃我做的菜,我給你燒一輩子的菜,你說我們再也不吵架了,我說沒關係,榴蓮都為你準備著……”


    一說跪榴蓮,全場哄笑,安芸也跟著破涕而笑,兩人淚眼凝望對方,最後新郎說,“我的安芸,你是我老婆了,我真高興,高興地想哭……”說著聲音也哽咽。


    安芸哭花了妝,看到台下媽媽也在哭,媽媽也老了,她是真的長大了。時光多綿長,女孩這一生,總會有這一刻,明明白白的像重新活過一次。


    她離開父親的手,牢牢握住丈夫的手,不論順境與逆境,永遠忠誠於對方,一生一世一雙人。


    婚禮主儀式已經結束,來參加婚禮的不少女生紅了眼眶,書格咖啡店的女店員們抱在一團哭,大家都沒預料到安爸這麽真性情,新郎也真性情的表白,放了兩個□□,變成大型灑淚現場。


    安昕跟著言奕回到主桌,一看菜都沒動,又看向老媽,小姨、舅媽她們全都在擦眼淚,被剛才的氛圍感動而哭,而她爸和舅舅兩個男人沉默,安昕說,娘家人舍不得她姐,結果……娘家人這桌是‘男默女淚’。


    言奕將紙巾盒隨時拿在手裏,怕安昕再哭。而剛才他聽安昕的父親發言,他以前參加婚禮沒有這麽深的感觸,那瞬間也被感動了。


    言奕有些感慨道,“你們家人都很好,感情真好。”


    “我姐是我家的公主啊,大家都疼她,看著她長大的,都舍不得……”說著說著,安昕眼淚又掉下來,忽然聽到司儀叫她名字。


    “請安昕小仙女來台上接捧花。”


    安昕連忙拿紙巾擦幹眼淚,上台後才發現安芸隻叫了她一個人上去,完全沒料到姐姐直接把捧花遞給她,不讓別人搶走。安昕一下哭到淚崩,從小到大她姐就是這樣寵著她,到最後嫁人了,連捧花也寵她……


    “好了,昕昕不哭了。姐姐希望你能遇到對的人,嫁給一個愛你的人。”安芸擁抱著她的小妹妹,脖子上一片涼涼的淚水,安芸的淚差點又下來。司儀將話筒遞給安昕,讓今天最美的伴娘說句話。


    安昕抽泣了一會,終於穩定情緒,拿起話筒說,“我最感謝我姐的是……她比我早出生,被我爸逼著學畫畫,我逃過了這一劫,我對畫畫沒有一點天賦,隻會把我那麽帥的爸化成一個醜八怪。”


    台下一片哄笑,這個小仙女真有意思,言奕也跟著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小女孩。


    安昕拉住安芸的手,望著她雙眼說,“我們小時候一塊玩過家家,一塊上學。我要高考了,你叫我不要怕,你說昕昕會以翠綠的姿態鑽出地麵,去自己想要去的大學,現在我大學畢業了,你也結婚了,時間過得好快,我們都長大了,我搶過你的玩具,弄壞你的化妝品,我們還吵過架,可第二天你還是會買花來看我演出,你是世上最溫柔的姐姐,我愛你,很愛很愛你,舍不得你……”


    安昕說到哽咽,而安芸已哭成淚人,娘家人這一桌繼續‘男默女淚’,就連新娘子的化妝師也感動到哭,化妝師說,今天伴娘不顯山不露水,上去接了個捧花,放完最後一波□□,全場又哭了一波姑娘。


    婚禮在一片感動中結束,安芸和李涵文都沒想到,他們會辦一場這麽感性的婚禮。


    化妝師讓新娘和伴娘們都去補妝,待會還有婚禮的餘興節目要表演。


    安昕整個人還有點懵,不記得她剛才的發言,要她說第二遍,可能再也說不出口。


    她脫掉累人的高跟鞋,表情懵懵的,光腳坐在化妝間外麵的小沙發上。臉上的妝都哭花了,她可以想象自己睫毛膏暈染後,就是一張女鬼臉。


    言奕在裏麵的宴席間到處找她,他忙著拍照,轉身就不見她的身影。終於找到人後,看她坐在那發呆,他問,“安昕,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今天宴席很豐盛,安昕到現在卻一杯水也沒喝。她情緒還沒過去,輕聲告訴言奕,“你別看我的臉,我先一個人待會。”


    言奕放心不下她,退後一步,問,“保持這個距離可以?”


    “不可以。”


    “我再退三步?”


    “不可以。”


    “那我把眼睛遮住,坐在你身邊可以?”


    安昕破涕而笑,真是被他打敗了,她揉一揉眼睛,不小心連著睫毛全揉進眼裏,異物感刺激她流淚,言奕連忙彎下腰,仔細看她眼睛,從背後看,乍一眼像在低頭‘吻’一個女生……


    他專注的幫她擦眼淚,忽然,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人疾步過來,但他隻關心安昕,不去在意,緊接著,肩膀被人猛地一拽。


    “他媽的!你對安昕做了什麽!?” 陸希辰發現安昕哭腫的眼,暴跳如雷,一拳朝他揮去。


    言奕快速側身,接住對方的拳頭,陸希辰再踹他一腳!言奕又迅速躲過,目光掃向對方的臉,瞳孔一縮,他飛快地一個轉身,敏捷地身姿,反手抓住陸希辰的手腕,再擰過來扣在背上遏住,看他疼得大叫,根本動彈不了。


    製服這種菜鳥短短一分鍾不到,對方速度太慢,根本造成不了攻擊。


    言奕從容地騰出一隻手,用力一扯西服領帶,纖長手指解至白襯衫的第三顆紐扣,露出的兩橫鎖骨上掛著細汗。


    “有誤會可以解除,不要動手。”他垂下雙眼,將手掌伸到對方眼皮下,想跟陸希辰握手,陸希辰臉都綠了,操!親了安昕還敢跟他握手!


    “你們在幹嘛???”安昕眼裏的異物終於弄掉,睜開眼瞧見這兩個男生姿勢詭異,在她麵前‘撿肥皂’!?


    言奕鬆手,轉頭看向安昕,眼裏毫無波瀾。“這位朋友對我可能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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