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城把人帶到了小老闆的店裏,自從小老闆和男朋友冷戰以後,小老闆經常晚上開到特別晚才回家。他們到了的時候,店裏還三三兩兩坐著談天說地的無聊遊魂,小老闆正坐在他們一桌侃大山。


    小老闆有些詫異的看見他們進來,尤其是後麵還帶了一個姑娘的情況下。他以為這是他們很好的朋友,上前笑著說:“這麽晚還來關顧我的店,這是你們的好朋友嗎?那個提起過的柳慶蕾同學?”


    萬曉曉有些尷尬,不知所措的擺擺手。


    肖城淡淡的說:“不是,這位是萬曉曉。上三份招牌吧。”


    小老闆聽他語氣不大對,視線在萬曉曉臉上巡視了一會兒,沒作聲轉身去他們準備。


    肖城找了一個相對偏僻些的位置,對萬曉曉說:“我和唐希經常來這裏,你可以嚐試一下看看味道如何。”


    萬曉曉深吸一口氣說:“你要說什麽就直說吧,現在很晚了,我還趕著回家。”


    肖城和唐希靜默半晌,之後唐希說:“我們都知道那個人是你了。”


    萬曉曉一點都不意外,等著他的下文。


    唐希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來,給我們帶來的困擾都不小。雖然現在事情的影響範圍縮小了很多,但是一些矛盾還一直都存在著,著實讓我們都很難處理。所以,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麽會這麽做嗎?”


    萬曉曉嘴皮扯出一個刻薄的笑容:“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你們兩個給我帶來的傷害難道不小嗎,我告訴你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們逼的!”


    肖城說:“因為你喜歡過我我卻讓你難堪,因為我搶走了把你捧在手心裏看待的追求者,因為你可悲又可笑的嫉妒心?”


    萬曉曉目眥欲裂,眼睛裏的紅血絲讓她看上去十分的可怖,她的指甲掐進了木製桌子的邊沿,指甲因為用力毫無血色。原本心中的那一絲愧疚感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咬牙切齒著,每一個字都幾乎是從她的齒fèng裏蹦出來的:“那又怎樣!”


    肖城隻是麵露悲憫的看著她,沒有再說一句話。


    萬曉曉幾乎要恨透了他這種聖人般的神色,好像站在一個道德的製高點,批判著犯了錯的普羅大眾。你憑什麽可憐我,憑什麽!


    唐希坐直身子,轉身指向角落裏那堆還在談天說地的顧客們,說:“你知道嗎,那群人和我和肖城一樣,我們都是一類人。或許他們其中有人有幸福恩愛的伴侶,或許現在還是孑然一身,但是大家都平常的過著生活。或許不如意,或許肆意飛揚,或許恩恩愛愛。但那些都是別人的生活,你去打擾或者幹擾都是一種不尊重。今天我們可以原諒你所做的一切,甚至是不需要你的一句道歉。但是我們也希望你能記住一點,我們的原諒不是對你的縱容而是對你的尊重。”


    萬曉曉那天晚上在小店裏坐了很久,直到小老闆來對她說要打烊了,她才緩緩的開始吃起那冷的沒氣了的招牌。她自虐似的把大口大口的塞,喉嚨裏一下擠進去這麽多東西一時有些噁心,冰冷的食物滑過食道讓胃有些抽搐的難受。


    小老闆遞給她一張餐巾紙,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已淚流滿麵。


    進入高三以後,日子就像飛一樣的過了。沒日沒夜的題海戰術,透過一堆白花花的試卷,少年們似乎都看不見外麵朝起朝落,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懸在自己頭頂的那觸手可及的夢想。熬夜苦讀,挑燈夜戰,所有的一切都令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既痛恨又充實。


    高三上學期考完期末考,他們學校專門給高三生準備了補課,直到年二十六才給放假。學生們抱怨不斷,但是誰都不敢公然挑戰學校的權威,一個個想要放假放蕩的心不得不收起來。


    因為也沒幾天假放,肖城幹脆直接到年三十回去吃個年夜飯,然後又直接回來,懶得去拜年了。唐希也隻是年三十去了趟姥姥姥爺家,不顧二老的挽留,狠心從鄉下回來了。


    初一再見的兩人,從對方的眼神裏既看見了疲憊又看見的歡欣都不由得相視而笑。唐希的計劃是初一先睡個昏天黑地,初二再起來恢復作息。肖城不是很贊成他的做法,但是看他疲倦的神色也是於心不忍反駁他,拍拍他的肩膀就安慰他睡了。


    唐希的爺爺奶奶聽見了風聲,剛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他們家鬧了。都說過年鬧得不愉快不吉利,老人家的思想本就淳樸,所以可見他們趕著年二十七來鬧騰那股氣焰是多麽的大。


    孫子雖一直都不是自己承認的孫子,但怎麽也掛著老唐家的名號,出了一個他們思想觀念裏完全都不能接受的同性戀,二老差點都給氣出心髒病來。


    他們二老可謂是罵了兩天兩夜才罷休,別說周圍的鄰居們了,就連隔壁小區的人也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在老太太嘴裏,唐希和肖城簡直已經妖魔化了。小縣城本就小,加上人言可畏,肖城出去買菜的時候都能聽見那些不著邊際的風言風語,可見唐希的處境是多麽的煎熬了。人也真是奇怪,連別人的模樣都不甚清楚,也可以繪聲繪色的描繪出一樁樁立體的事件,好似是個相知多年卻決裂在外麵造謠生事的舊友那樣。


    但是他不能插手,更不能站在唐希的身邊陪著他一起受罵。老太太逼著唐希和唐家斷絕關係,不答應就捂著胸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痛苦的哼哼。她特意的不把大門關上,門周邊都圍著不少看熱鬧的群眾,這場好戲他們幾乎可以轉播個三天三夜不停歇。


    唐回這回態度也很強硬,明顯是站在了孤立無援的唐希這一邊,任由他爸媽怎麽個鬧騰法,就是不鬆動態度。唐希變成了一個悶葫蘆,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話來。隨意他們如何的辱罵造謠甚至是毆打,他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成了個木頭人,兩天都麵無表情的一句話都沒說。


    好在年三十二老終於覺得會觸黴頭,悻悻而歸的收場了。兩人走得時候也把自己的兒子帶走了,老太太說:“這麽多年了,年三十一直都在你那晦氣的媽爹媽那過,現在我們唐家已經不和你們母子倆有任何的牽扯聯繫了,你也休想把我兒子搶走了!”


    唐希還沒有任何表示唐回就已經氣炸了:“媽,你說什麽胡話呢!”


    老太太抖著手,指著唐回,氣得全身發顫,說:“好啊,你敢說你媽了。我告訴你唐回,今天你要是敢陪著你這個喪家的‘兒子’,我就死給你看!不信你就試試吧!”


    說完,氣沖沖的拉著自己的老伴沖開人群蹣跚的離去了。


    這個時候,唐希說了這幾天的第一句話:“爸,你和奶奶回去吧。我這裏你不用操心,我馬上就動身去姥姥那,吃個年夜飯初一就回來,你安心在這邊過年吧。”


    唐回看著沒有表情的兒子,一時間說不出一個字來。


    唐希要走之前去見了一下憂心忡忡的肖城,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來,說:“我沒事,馬上就要去姥姥家過年了,放心我在那住一晚初一就回來。”


    肖城把人抱進懷裏,抱了很久。唐希也像是終於找到了支撐點,一下鬆懈下來,疲倦麻木的感情終於把他擊得潰不成軍。老太太說的那些話他不是不傷心不難過的,做不到左耳進右耳出。那些辱罵他和肖城不要臉的,辱罵他早已過世的母親的,辱罵他整個母係家庭的。


    忍字頭上不愧懸著一把刀,在明明滅滅的刀影之間,他感覺自己幾乎要命斷其下。


    幸好他還有記掛的人。


    第64章第六十四章【完結】


    唐希果然睡了一天,不是被肖城按起來按時吃三餐,估計連床都不會下了。睡了一個白天的後果就是晚上格外的精神,在他第三次在床上翻來覆去以後,肖城側身把他整個人都壓製住,說:“睡不著了?”


    唐希翻個身麵對他,眼睛晶亮亮的,笑得狡黠:“是啊。”


    不過片刻,他便翻身反客為主把肖城壓在身/下,還刻意的在他身上可疑的磨蹭。


    肖城定定的看著他,低笑一聲,說:“每次都想些不切實際的。”


    唐希:“……”


    那天晚上,筋疲力盡的唐希鹹魚般癱在床上的時候,想:總有一天我會翻身農民把歌的!


    整個寒假隻有十天,初七開始上課。唐回是初六回了一趟家,想要趕在唐希開始上課之前和他好好說說話。初六那天唐回撲了個空,他看著空寂寂的屋子低嘆一聲。掏出手機給肖城打了個電話,他對電話那頭說:“你讓唐希回趟家,你也一起來吧。”


    唐希正在刷牙,身上穿著睡衣隨便加了一件棉襖披著,頭髮還是炸的。肖城說:“你爸爸讓我們一起回去一趟。”


    唐希通過鏡子看著他的臉,覺得不可思議。這還是這麽久以來他爸第一次主動提出來想見肖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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