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水倒不為此著惱,而是摘下了麵具,笑著看著王淩燕,真誠地道:“愚侄大婚,萬望門主賞臉前往天一閣赴宴。”


    王淩燕客氣地道:“一定。”


    自回金鉤門找到了沈薑所說的藏寶圖後,王淩燕便一直在暗中尋找著沈老爺子生前藏寶的地方。


    不管怎麽說,這筆隱藏的財富是打破如今局麵的一大助力。


    有了足夠的財力,兵馬糧糙才會充足,勝算自然更大一些。


    天一閣突來的喜帖,是她尋找突破口的一個時機,她得好好把握住。


    臨近喜宴,遠在邊關的白青梓凱旋而歸。王淩燕馬不停蹄地趕往江寧,將尋寶的後續任務交給了白青梓去處理。


    在她看來,這筆財富隻有交給平清王,才最穩妥。


    即便是明逢禮,王淩燕也不能完全放心。畢竟,明逢禮的心思太多,她真怕他到時候會生出二心來。


    與白青梓商議妥當後,王淩燕又將沈硯遇難的消息告知了沈眉南。


    她不會去撇清自己,也不管沈眉南如何看她,隻將沈硯生前唯一的心願對沈眉南說了。


    沈眉南的態度始終冷冷的、淡淡的,在王淩燕提到沈沁時,她隻說了一句:“沁兒交給我來撫養。”


    王淩燕自然沒有異議。


    不論沈眉南對旁人如何,對沈沁,她一直都是真心愛護的。


    隻身前往天一閣的途中,王淩燕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感嘆了一句:“這天下,何時能太平?”


    ☆、自入虎口姻緣何處


    綿綿青山間,抬頭,便能見到藏於蒼翠新綠中的片片喜慶之紅。通往天一閣的山道上,五步一崗,山道兩旁的樹梢上纏著紅帶、掛著大紅“囍”字燈籠,山門前鞭炮劈裏啪啦響個不停,煙霧繚繞,宛若山中仙境。


    王淩燕送上喜帖,隨同著前來參加喜宴的江湖人士一道上了山。


    山門外,秦風陪著笑臉將前來賀喜的人一一迎進了山門,當眼前出現王淩燕的臉時,他愣了愣神,忙躬身將人往裏請:“王門主,請!”


    王淩燕頓住腳,笑看著他:“秦使者乃新娘子兄長,怎麽還做這迎來送往的差事呢?”


    秦風不慍不惱地笑答:“尊者交代的事未辦妥,這是懲罰——王姑娘,這邊請。”


    王淩燕見秦風指引她的方向與眾人皆不同,有些疑惑:“秦使者要帶我去哪裏?”


    秦風道:“這是閣主特意交代過的,隻要王門主前來,便先去見閣主。”


    王淩燕雖是糊裏糊塗,卻還是默默跟在秦風身後,穿過熱鬧喜慶的庭院迴廊,來到了後山處一處清靜的庭院裏。


    這裏仿佛與前山那邊的熱鬧世界隔絕開了一般,沒有絲毫喜慶,隻有清冷幽寂。


    庭院中的樹枝上歇著畫眉、金絲雀、鸚鵡……


    這些鳥兒並不怕人,王淩燕的雙腳踏進庭院之際,院中的鳥兒便紛紛振翅而起,在她身邊飛翔盤旋,似在歡迎她的到來。


    驚蟄已過,青竹蛇已結束了冬眠,此次前來天一閣,王淩燕便將青竹蛇一同帶了過來。這一路上,它都懶懶散散的,此刻捕捉到外邊的動靜,它便悄悄從王淩燕腰間的布袋裏探出了腦袋。


    王淩燕並不敢讓青竹蛇在此隨處溜達,見它有鑽出布袋的趨勢,連忙伸手輕輕按住它的腦袋,道:“小青,進去!”


    青竹蛇隻得縮著腦袋鑽進了布袋裏。


    萬秋水身著素白衣衫神態怡然地走了出來,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那些盤旋在王淩燕周身的鳥兒紛紛飛向他,親昵地蹭著他的肩、他的臉、他的手;再一揮手,鳥兒或振翅飛向朗朗晴空,或斂翅歇在了屋簷、牆頭、枝頭上,嘰嘰喳喳的庭院瞬間靜了下來。


    王淩燕與萬秋水之間隔了幾步的距離,默默看著他與鳥兒互動了一會兒,心頭有絲疑惑。


    她不相信,世人口中的“鬼閻羅”會是如此清淡瀟灑又平易近人的人。


    萬秋水的目光向她看來之際,她拱手彎腰,客氣有禮地問候了一聲:“萬閣主。”


    “和奚果真什麽也沒與你說。”萬秋水長嘆一聲,走近兩步,細細打量著她。


    王淩燕今日穿的正是祁門門主的服飾,白衣飄飄,於幹淨利索間,多了幾分靈動飄逸和柔美秀麗。她本生得高挑,此刻迎著朝陽筆直而立,倒又有了男兒的颯慡英姿。


    眼如秋水,時時透露著果敢不屈。


    這樣一雙眼睛,像極了萬秋水。


    萬秋水笑著問了一句:“祁門人穿白衣,知曉緣由麽?”


    王淩燕怔住了。


    她還真不知曉這其中的緣由,祁門眾多門人似乎也未深究過。


    她如實答道:“不知。”


    萬秋水抬頭望了望空中飛掠而過的飛鳥,輕嘆一聲:“你娘……愛穿白衣,愛養鳥。”


    王淩燕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母親的任何記憶,即便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也從未有人當著她的麵與她講過有關母親的點點滴滴。


    聽萬秋水語氣,觀萬秋水神態,她心中陡然一驚,卻又似乎想不透其中到底有何關聯。


    她斟酌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萬閣主認識她?”


    萬秋水笑道:“你是我與她的女兒。”


    王淩燕的頭腦霎時一片空白,喃喃自語:“你不是和奚的……”


    她想起前不久在金鉤門舊址遇上花和奚時,花和奚奇怪的態度和言行,還有那句“你與閣主關係匪淺”的話,當時她不懂,猜測了種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所謂的匪淺的關係,卻是這樣的關係。


    她隻覺腦袋如同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和奚的父親,與我是孿生兄弟,早在十二年前,從忠義侯府救出瀕死的和奚後,便殞命了。十二年來,天一閣一直是我以他的名義掌控著。”


    萬秋水走近一步,王淩燕連連後退,驚懼不已地抬頭看了一眼萬秋水,卻是慌亂地轉身,拔腿向院門外衝去。


    萬秋水笑著揮了揮衣袖,院中樹葉沙沙作響,頃刻間化作刀刃直逼王淩燕。


    王淩燕收住身形,急忙矮身從密密麻麻的光影裏鑽出,快速抽出腰間的赤練鞭,向空中使勁揮舞著,將片片閃著寒光的樹葉震落在地。


    化解了萬秋水這一輪的攻勢,王淩燕將赤練鞭緩緩收於腰間,並不回身去看他,隻是冷淡地問道:“萬閣主是何意?”


    萬秋水踱步向前,在王淩燕麵前站定,不鹹不淡地笑道:“我並不指望你能認我,但是……我此番請你來,並非隻是為了讓你來參加和奚的喜宴。”


    王淩燕擰眉望向他,心思幾轉。


    她此番前來,自然也不是單單為了這場喜宴。


    沈薑與聶雲笙自來了天一閣,便失去了蹤跡,祁興也不見音訊……太多無法解開的謎題,似乎都集中在了天一閣,她再難於接受事實,也得讓自己冷靜。


    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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