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怔愣得忘了言語動作,隻是呆呆地看著花和奚。


    花和奚走近,伸出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故意兇巴巴地道:“這是命令!還傻愣著做什麽?”


    秦雨如夢初醒,捂著被彈疼的額頭,紅著臉跑到了床邊,偷偷掩著嘴笑著。確定花和奚出了醉仙居,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傻樂著。笑著笑著又覺得口裏發苦,翻身趴在床上,黯然自語:“尊者是看到王姑娘與沈郎共患難,心裏傷心難過,才變得反常了。尊者從不會體貼關心人……閣主讓我陪著尊者,可是,若陪著他的人不是王姑娘,他又怎會高興?”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地睡了過去。


    舞娘子即使已不是教坊中人,但她在教坊中的影響力依舊不減當年。


    吳曼如突然出現在城南司樂坊,坊主熱情地將人迎了進來,恭維話說了許多。而吳曼如卻是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奉上來的精緻茶點,她沒興致看上一眼,便道明了來意。


    “鬼影沈郎是不是在你們坊中?”


    坊主臉色不變,笑道:“舞娘子真會說笑,我們這座小廟哪敢裝下這尊大佛呀?”


    吳曼如輕移蓮步,身影在坊主跟前飄來閃去。她輕輕笑著,紅唇貼近坊主的耳邊:“你們是王爺的心腹,肩負保護沈郎的重任。可您也知曉,沈琅於我而言是怎樣的存在,我又怎忍心加害於他?明大人與王爺既在一條船上了,王爺有難,明大人不會坐視不理,您將沈郎交給明大人,王爺便有救了。”


    坊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帶著十二分的笑臉,道:“說起來,舞娘子也是從我們司樂坊出去的人,先是成了天音閣與宛音姑娘齊名的舞娘,如今更是官夫人,我們隻有瞻仰的份兒。但是,飲水思源,還請夫人不要為難老身了——沈郎不在我們司樂坊!”


    吳曼如聽了她暗含諷刺的話,也不再好言好語,而是冷下臉道:“你當真不肯交人?”


    坊主道:“老身不能憑空捏造個人交給夫人呀!”


    吳曼如不再堅持,緩了緩神色,笑著勸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人,不能太過死板!給你兩日時間,兩日後,明大人回來,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坊主躬身將吳曼如送出司樂坊,便道:“夫人慢走,不送。”


    吳曼如轉身盯著那扇敞開的紅漆大門,朝上前來的兵頭吩咐道:“多派些人手盯緊司樂坊,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病頭抱拳:“是,夫人。”


    坊主隻身一人悄悄來到一處小院裏,推門進屋,探頭向外張望著,見無人跟來,才將屋門鎖上了。


    屋內,王淩燕、沈薑、蘇聰正襟危坐,見了風韻猶存的坊主,才算鬆了一口氣。


    王淩燕起身對坊主鄭重地抱拳:“多謝仗義相助。”


    坊主笑著對他搖了搖頭,看看蘇聰,目光定在沈薑身上便移不開了。


    她一步步上前,抬手摸了摸耳後根,竟從臉上卸下一張人皮來。


    人皮後,是一張年輕姣好的麵孔,容貌雖不出眾,卻清慡幹淨,越看越舒心。


    沈薑皺眉:“易容術?你是……天音閣宛音?”


    “先烈將軍聶不凡之女聶雲笙,拜見太子殿下!”


    ☆、一師雙徒隱隱而現


    此時此地再見聶雲笙,沈薑心中又驚又喜。


    聶家滿門忠烈皆死於當今天子的刀斧之下,唯有她,在事態萌芽之初,被母親悄悄送出了皇城,以“宛音”的身份藏於司樂坊中。


    這些年,她名聲大噪,他幾次來江寧看望她,從不敢與她表現得太過熟絡,怕因此害了她。從翠煙口中得知她被明逢禮淩虐而死,他本不信,可三人成虎,他又不得不接受那一事實。


    今日再見,她又以“坊主”的身份回到了司樂坊,他已想通了其中的緣由。


    “他安排你回來的?”為了確定心中的答案,沈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聶雲笙點頭:“我入天音閣,本是想伺機進宮尋機會對那昏君下手,可明逢禮卻說我不適合做他的‘眼睛’。為了逼他送我進宮,我曾威脅過他,他便對我起了殺心。若不是阿梓將我掉了包,我也便被明逢禮那個畜生折磨而死了。世人當宛音死了,死了正好,我也不必再頂著天音閣頭牌的身份活著了。”


    她突然扯住沈薑的衣袖,跪地懇求道:“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他!白玄塵一心想置他於死地,阿梓的日子定不好過!”


    沈薑扶起她,道:“不必如此喚我。你既然還活著,論輩分,我得尊稱你為‘嬸嬸’。”


    聶雲笙苦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當初有父母之命在身我也沒來得及嫁給他,如今,他救我也不過是一份責任罷了。”


    蘇聰忍不住出言:“王爺是打算等天下安定了,再迎娶你。當今情勢不穩,王爺隨時有性命之憂,若娶了你,會連累你,說不準你就成了寡婦了!”


    蘇聰這番憨直之言令眾人哭笑不得,王淩燕更是扶額嘆息,隻嘆蘇聰為人太過實誠了。


    聶雲笙又氣又惱地瞪了他一眼:“外界皆傳他有斷袖之癖呢!你……他與你最親近,人家都說你們……”


    蘇聰被她一番話鬧得滿臉通紅,辯解道:“你別誤會……你是聶將軍的女兒,若被人識破了身份告到皇上那兒……王爺處處疏遠你,也是為了保護你。王爺隻要來這兒,都要單獨與你說說話兒呢!”


    聶雲笙羞紅著臉沒再接他的話茬,而是轉向沈薑,道:“太子……”察覺到沈薑的眉頭慢慢蹙起,她連忙改了口:“玄坪……那個,阿梓先前算計了你,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別與他計較,他也是為了你,為了天下蒼生……你是先帝冊封的東宮太子,白玄塵名不正言不順,令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君王,不是百姓的君王……我求你,為了當年蒙冤而死的皇後娘娘和忠烈文武,你回來吧!”


    沈薑看了一眼安然而坐的王淩燕,又看著聶雲笙:“我答應燕子來此見你,便是為此事而來,不過……一切還是等救出王爺再說,有些事,我得與他好好談談。”


    聶雲笙笑道:“就依你。”


    她正要出門,王淩燕起身叫住了她:“明逢禮自穀園回來後來此要人,聶坊主不必再擋著了。”


    聶雲笙鄭重地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麽,又道:“舞娘子來之前,有位姑娘也來此問過玄坪,好像挺急的樣子。”


    王淩燕斂眉,有氣無力地嘲笑道:“江湖之中,沈郎最不缺的便是紅顏知己,你說的那位姑娘若總是追著沈薑不放,後麵也會有許多麻煩。”


    聶雲笙是深陷兒女之情裏的女子,對於王淩燕這半諷刺半揶揄的話語,倒是能從中嗅到一股濃濃的酸味。


    屋內的氣氛已然凝固,聶雲笙將沒有眼力見的蘇聰叫出屋子,蘇聰卻十分不解地問:“聶姑娘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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