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祁孟芬慣會在男人麵前撒嬌耍癡,偏偏奈何不了女人。大哥不在身邊,沈薑又是個不解風情毫不憐香惜玉的主兒,讓他出麵幫她,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何況對方還是與他有著同門情誼的患難之人。她便是生得再美,再會音色蠱惑男人,也拿不住這個看似溫和親善,實則冷漠絕情的男人。


    祁孟芬暗暗吞下這口惡氣,心中隻盼著大哥能早日安然歸來,那時,她也不必受這門子的鳥氣。


    她惡狠狠地啃著果子,仿佛那果子便是給她氣受的王淩燕般,每一口下去,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飲其血。


    “祁姑娘可否聯繫上令兄?”


    沈薑突然的問話讓心中正罵得起勁的祁孟芬險些兒噎住。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埋頭啃著果子,答道:“不用等他。事後,他會循著我留下的特殊記號追蹤而來。”


    沈薑皺眉,冷生生地問道:“什麽記號?”


    對於沈薑這高度的警惕心,祁孟芬很無奈。她撿來一根樹枝,隨意在潮濕的地麵上劃出一道蝴蝶樣式的結頭,耐心地解釋道:“這種結是蝴蝶結,是結繩手法裏的一種。大哥結繩君子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我湊巧會一些,這樣就省了很多事了。途中,我會在關鍵地方留下記號,這些記號也隻有我們兄妹能看懂,所以沈郎就不必擔心會泄露行蹤了。”


    話到一半,她接觸到王淩燕不太友善的目光,似乎是找到了報復她的方法,眉眼含笑,繼續看著沈薑道:“沈郎不必多疑,單說我隨手劃出的這種蝴蝶結,你能知曉其意麽?”


    沈薑托腮沉吟半晌,搖了搖頭。


    祁孟芬先是得意地瞟了一眼王淩燕,而後才道:“蝴蝶結也有許多不同的種類,我這個是斂翅憩息的蝴蝶,寓意就是:夜來風雨此間眠,也就是昨晚遇上大雨,我在這山洞裏過了一夜,多麽不容易。”


    “我看你睡得挺香。”王淩燕原本聽得津津有味,見她一個勁兒向沈薑拋媚眼訴苦,終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沈薑自然早已發現兩個女人間或濃或淡的□□味,深感力不從心。


    當下,他不給兩人互相鬥嘴掐架的機會,嘆了一聲:“不早了,下山吧。”


    ☆、夜裏畫舫歌女傳信


    江寧一帶多楚館歌樓,柳色青青裏,水邊樓台高閣裏,美人如畫。她們憑欄而望,揮舞著手中的香絹招攬著來往船隻上的公子少爺們,聲聲叫喚蘇軟甜膩,叫得那些來此尋歡作樂的男子骨子已蘇了一半,各自抱著相中的美人在靡靡夜色下盡享魚水之歡。


    王淩燕一直對這聲色犬馬鄉充滿好奇,如今乘了這一艘精美畫舫,聽著抱著琵琶的歌女彈唱著淒哀之音,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這歌女模樣不過十一二歲,許是初次出來接客的緣故,緊張得聲音都在打顫,楚楚可憐。


    而觀沈薑與祁孟芬皆是沉醉於曲聲中的模樣,她嗤鼻不已,一邊心中暗暗罵著兩人附庸風雅,一邊賭氣似的吃著果盤裏的葡萄。


    期間,歌女因緊張撥了兩節高音,沈薑便沉聲提醒道:“這裏彈錯了。”


    歌女聽聞,忙放下琵琶,瑟瑟發抖地跪地認錯:“奴婢不是有意的!請公子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沈薑也算是見慣了這種風月場所裏的各種勾當,卻從未遇上眼下的這般情景,一時竟不知如何應付。他尷尬地笑了笑:“不用那麽緊張。你隨意彈,我不再說話了。”


    不知為何,看著這年幼膽怯的歌女,王淩燕竟然覺得似曾相識,搜遍記憶,也未能找到與之相關的記憶,也隻得作罷。看她這般模樣,因心中那莫名的熟悉之感,她不禁憐由心生,在歌女再次抱起琵琶端坐簟席時,她忙開口阻止道:“你不用彈了。”


    歌女一時抱著琵琶不知所措地坐著,眼中竟已有了淚水:“奴婢彈得不好……可是,請在座的公子小姐給奴婢改過的機會,若是客人不滿意,回去……奴婢會被媽媽打罵。”


    王淩燕早已發現她的雙手手背上有著深淺不一的掐痕,起初並未在意,如今聽了,心中更憐。她上前蹲在歌女麵前,輕聲細語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歌女見她麵帶笑容,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害怕不安,而是趁機親昵地道:“姐姐,奴婢叫翠煙,是城南司樂坊吳媽媽管轄的女兒。”


    這一聲“姐姐”真真兒是叫到了王淩燕心坎裏,眼前的姑娘又與總愛黏著她的花和裳的麵貌重疊在一起。她眼中一熱,摸了摸她的臉頰,笑著寬慰道:“你不用怕,你的琴彈得很好,歌也唱得好,你那位吳媽媽要是再敢打你罵你,你就報上姐姐的名號。”


    祁孟芬突然嗤笑道:“哎喲,笑死人了!我看你從頭至尾也沒在聽人家的彈唱,你逗小孩兒呢!”


    王淩燕惡狠狠地剜了一眼祁孟芬,卻並不與她爭口舌,這倒讓祁孟芬有些意外和難堪了。


    這翠煙歌女自小在司樂坊中長大,極有眼色,這畫舫內的三人雖是吳媽媽特意交代要好好招待的客人,卻並不像姐妹們口中說的那般凶神惡煞、毫不講理。再看眼前對自己笑臉相迎的大姐姐,她反而不再害怕,羞怯地問道:“那姐姐……姐姐的名號是……”


    王淩燕指著沈薑正要回答,沈薑適時地喚道:“燕子。”他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讓王淩燕狠狠地回敬了他一句話:“不用你提醒。”


    繼而,她笑眯眯地對翠煙介紹著沈薑:“姐姐的名號不管用,你就報上這位公子的名號。他啊,可是赫赫有名的平清王的相好,江湖人稱玉麵相公。”


    此話一出,沈薑的臉黑如鍋底,祁孟芬才入口的茶卻是噴了出來,更是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


    翠煙卻依舊是懵懂無知的模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道:“相好?平清王的威名四海聞名,可我真不知平清王有相好,而且還是個男的……”見沈薑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她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隻是一個勁兒嘀咕著:“平清王的相好……玉麵相公……”


    殊不知,她的聲音雖細如蚊蠅,然這畫舫內太過安靜,她的一字一句皆落入了在座的每一人耳中。


    祁孟芬笑得眼角淚花閃爍,一個勁兒地沖翠煙擺手示意,偏偏翠煙不懂其中深意,仍舊念叨著,似乎記住了這個人的名號,從此就真的不用挨打挨罵了。她抬頭,見了麵如黑鐵一般的沈薑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麵前,瞬間嚇得俯首在地,恐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淩燕見她這副模樣格外心疼,略帶責備地瞪了沈薑一眼,沈薑冷著臉道:“回去坐好。這筆帳,稍後再算。”


    王淩燕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離去前,在沈薑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做做樣子便行,別真嚇壞了她。”


    沈薑不動聲色地點了一下頭,王淩燕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坐下了。一旁桌案邊的祁孟芬湊過身子,難得對王淩燕豎起了大拇指:“玉麵相公……這個名號比那什麽鬼什麽郎更適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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