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娘子看見阿寧時,愣神了片刻,阿寧的眼睛實在是和她的女兒太像了。


    她育有五女一子,養女兩人,唯一的兒子梵兒為救瓊奴而下落不明,一同消失的,還有她的小女兒福寧。


    小孩子頑皮,看見哥哥出了門,也鬧著要一起,酈娘子心軟就同意了。萬萬沒想到,這一出門,兒子女兒都沒了。


    酈娘子眼眶逐漸泛上微紅,她聲音顫抖,問阿寧:“娘子芳齡幾許?”


    早些年趙禎想過替阿寧找親人,但久尋無果,便也放棄了。加上阿寧長大後對親人的需求並不多,頂多在想母親的時候窩在太後身邊撒嬌。


    丟失時,阿寧才三歲,她被人牙子拐走,險些就要被送去汴京城中有權勢的人家做童養媳,拚了命才跑出來,失足落入了水中,又恰巧被趙禎遇見,才得以活命。


    前麵見麵的時候阿寧都未曾在意過壽華的姓,眼下回憶被喚起,她才恍悟她們姓酈。


    阿寧有些無措,轉頭看著趙禎:“受益,她們姓酈...”


    簡潔的言語仍是讓趙禎聽出了言外之意,他輕撫著阿寧的後背,安慰道:“別想太多,我們仔細問問便是。”


    趙禎毫不在意酈娘子等人還在場,緊緊摟著阿寧安撫,等阿寧情緒稍稍穩定,他才問酈娘子:“不知夫人何意?”


    酈娘子握了握手,穩定心神,如實相告:“不瞞公子,我的小女兒年幼走失,方才瞧見這位娘子的眼睛,甚是相像,故而詢問芳齡。”


    “若是她還活著的話,今年該十五了。”


    趙禎落在阿寧背後的手猛然握緊,十五?那就對上了,阿寧才及笄沒多久。


    他遇見阿寧是在六月天裏,因為不知道阿寧的生辰,阿寧自己也記不清,他們一直把遇見阿寧的那天當做阿寧的生辰。


    “酈家是否有何信物是子輩隨身攜帶的?”


    阿寧被救起來時,身上有一塊刻有酈字的玉佩,隻是八歲時貪玩溜出宮,被賊人拿走了。


    趙禎記性好,記得玉佩的樣子,命宮人刻了一個相似的給了阿寧,雖不是真的,但總歸有個念想,能時不時拿出來看看。


    酈娘子連連點頭,“凡是我酈家子女,出生時便會命人刻上一枚玉佩。”


    樂善緊接著拿出玉佩,“就長這樣,你看看。”


    樂善比誰都在意這事,記憶裏她是有個妹妹的,所以一直熱衷於做姐姐。因為和好德年紀相差無幾,她想方設法的讓好德叫姐姐,雖然從未成功過。


    阿寧和趙禎接過玉佩,細細辨認,確定和阿寧的相差無二之後,阿寧便一把撲進了酈娘子的懷裏。


    一旁的內侍低垂著眼眸,仿佛地上有花兒一樣,心裏卻在感歎著酈家的好運氣。


    幾個女兒嫁的都不錯,這小女兒走時候更是被陛下撿去,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娘娘。


    雖說宮中還有個皇後在,但陛下這些年隻守著貴妃娘娘,連太後也是站在貴妃娘娘這邊兒,沒瞧見連仁明殿都給貴妃住了嗎?


    貴妃娘娘自幼伴著陛下長大,那是打小的情誼,皇後還未進宮的時候,那仁明殿就已經是貴妃娘娘的住處了。


    娘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趙禎怕阿寧眼睛哭腫了,待會兒回宮他跑不了太後一頓罵,連忙叫小二上了些好菜好茶。


    “小六小六,我是你的五姐姐!”


    樂善笑得鬼靈精怪,期盼著阿寧一聲姐姐。


    “五姐姐~”


    阿寧抹幹眼淚,甜甜地叫了樂善一聲。


    樂善高興地誒了一聲,拍拍胸脯:“以後五姐姐罩著你。”


    阿寧笑著點頭,挨個地叫著壽華等人。


    姐妹四人看著失而複得的小妹妹,眼中都是憐愛。


    酈娘子記得梵兒是和阿寧一起出去的,她想會不會阿寧知道梵兒的下落,著急問道:“福寧,你哥哥可與你在一起?”


    阿寧搖搖頭,她並不知道哥哥的下落,隻是記憶裏有這麽個人。


    趙禎代為回答:“阿寧當初醒來的時候便叫著哥哥,我許早便派人查探下落,有了些眉目。還請嶽母放心,他還活著。”


    阿寧是和梵兒一起失蹤一起被拐賣的,也是梵兒幫助她逃了出來,所以她醒來時嘴裏一直念叨著哥哥哥哥,後麵冷靜了一點,又開始叫起了娘和姐姐。


    趙禎一直都是在汴京城中尋找阿寧的親人,從未想過阿寧祖籍是洛陽的,若不是酈家搬來了汴京,他們怕是一輩子都遇不上。


    樂善聽了一聲姐姐還不夠,纏著阿寧又叫了好幾聲,壽華作為長姐,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個年紀最小的妹妹撒歡。


    阿寧目光觸及壽華的時候,猛然想起來了杜仰熙這個人。


    “大姐姐,你對那杜仰熙是否還有感情?”


    壽華一愣,屬實是沒想到妹妹才剛回來就知道她和杜仰熙的事,不過想想也是,他們之間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阿寧問她對杜仰熙是否還有感覺,壽華一時間還真回答不上來。


    杜仰熙這人貫愛撒嬌,在她麵前沒個正形,可若真讓她眼睜睜看著杜仰熙去死,她也做不到。


    “終究是夫妻一場,我總不好看著他赴死卻袖手旁觀。”


    阿寧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隨即轉頭對趙禎說:“趙受益,你聽見我姐姐的話了嗎?”


    趙禎無奈點頭,“聽見了,我會保下他的命的,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怕是要受一頓板子才可。”


    壽華幾人同時睜大了眼睛,什麽叫會保下他的命?不是說大宋律法很嚴嗎?


    內侍輕咳兩聲,知道自己該出場了,“大膽!爾等見到陛下和貴妃娘娘還不行禮?”


    康寧反應最快,慌忙拉著幾個姐妹行禮。


    趙禎受了壽華五人的禮,卻唯獨扶起了酈娘子。壽華她們是阿寧的姐姐,是平輩,這禮他受得,但酈娘子是長輩,她的禮該避。


    酈娘子欲言又止,小女兒有如此大造化她本該開心,可方才那內侍說阿寧是貴妃娘娘,宮中皇後尚在,阿寧豈不是做了妾?那阿寧在宮中會不會因此而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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