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楠一愣,胡當當又道:“你這個賭也打了,不管怎麽說,也算打贏了,下麵你想怎麽做?繼續在我這裏混?”


    王楠有些迷茫的看著他。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認真考慮過,雖然他給薑小蓮和胡當當都說是想開鋪子,但與其說他真有這樣的願望,不如說,他想借此說服他媽和胡當當讓他在這裏練習。


    “你要開鋪子,這倒不能說錯,但你知道我這間鋪子要多少錢嗎?一個台球案子,就八百,一個遊戲機,就算你買破的,一台也要二、三百,好一點的,就要四、五百,一個鋪子裏,你沒有十台機子,你覺得,會有人來?就算你弄兩個案子,十台機子好了,都算個便宜價,案子買破的,五百,機子買三百的,那就要四千!此外你還要租鋪子,鋪子倒不一定非要是好地方,但你總要臨著街吧,總要能把這些東西都放進去吧,這樣一來,起碼三百,交三押一,就是五千二,然後你還要到所裏,在當地跑跑碼頭,拜拜大哥,不說多,就請兩頓好了,一頓也按三百算,就是五千八,這就是說,沒有任何意外,你起碼也要準備六千,這六千塊,你要掙多久?而且,這還是現在的價格,等過兩年,你能去打工了,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樣了!”


    胡當當說著,夾了片牛肉,慢慢的吃著,正好此時,王楠的江米甜酒也來了,胡當當道:“先喝吧,這些事,你今天好好想想,幹什麽都不是像你想的那麽容易的,聽我的話,還是上學最簡單。你不要以為,到外麵去當服務生,打工是條路,但多少酒店都是騙人的?你看上麵寫的怪好,月薪四百,可是你根本做不了一個月,就會被趕走了!到時候不讓你給錢就是好的,還給你錢?而除了服務生,就你現在的本事,還能做什麽?”


    王楠沒有說話,低著頭,慢慢的喝自己的江米甜酒,他知道胡當當說的都是真話,可是現在,他卻是真的不能回去了,如果他一直沒有出來,那張全就算再不喜歡,也不會說什麽,可他已經出來了,現在再回去……


    “這孩子就是個沒長性的,學習學不好,做事也做不好,幹什麽什麽都不行。”


    “這開鋪子可是他自己想幹的,要死要活的去了,結果弄到後來還住了院,不說給家裏省錢了,還賠了一百多!”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


    ……


    他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回去了,張全和家中的親戚會說什麽,而他的母親,也絕對會更難做!


    他不能走,可是留下來就是好的嗎?六千塊,他要掙到什麽時候?現在他是沒有錢的,等他十六歲能去打工的時候,一個月,也就是四五百,就算再節省,也需要存兩年,而四年後,又會是什麽樣子?


    也許,他其實不用想這些,他現在在鋪子裏混兩年,之後再接著混,隻要他能顧著自己,張全應該就不會說什麽,等將來、將來……


    他一邊喝著江米甜酒,一邊想,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為自己的未來去思考,以前他雖然也會想,但未來對於他太遙遠了,他也從沒有想過要混出個什麽樣子,而現在,未來對於他當然還是非常遙遠,但他覺得,自己起碼,要混出個樣子,不說科學家、發明家、博士什麽的,總是要讓他的母親不再擔心,總是要讓他的母親不會再那麽哭!


    這麽想著,他又有一種悲憤的惆悵,惆悵是為了薑小蓮,而悲憤……卻是為了張望,他知道不該,但對於那個小弟弟,卻總有一種不好說的妒忌,以及仇視。


    這個晚上,王楠沒有像胡當當說的,一會去就趴在案子上睡覺,而是又一次拿起了球杆:“老板,我不想混了,我想好好打球,我要打的好了,說不定兩年後,就能攢夠六千了。”


    他拿著杆子,咬著下唇,兩眼堅定的看著胡當當,胡當當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摸了摸他的頭:“行,你這也算有誌氣了!不過你要想打到那種程度,可不能再用架杆了。”


    王楠用力的點了點頭,在這裏這麽長時間,他也知道,凡是稍稍上路的,都不會像他這樣用架杆,架杆,和用手支起來的支架,還是不一樣的,若想有長久的發展,就應該老老實實的自己做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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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晚上,他和先前一樣,依然練到了兩點半,頭一個小時,他基本上是顆粒無收,一個小時後,才慢慢不再滑杆,但準頭依然不怎麽樣,足用了五十多分鍾,才把十五個球都打進去。


    在把所有的球都打進去後,他看著綠色的台麵,慢慢的笑了,他相信,他會越來越進步,直到達到虎哥那樣的水準,而這十四天來,他看過八場一百塊錢以上的賭局,最高的,有六百!而如果他有虎哥那樣的水準,起碼,有六成的勝率!


    這一晚,他睡得少有的香甜,他夢到了他的媽媽,夢到了張全,還夢到了他那個小弟弟,他夢到他們住在他大姨薑小梅那樣的樓房裏,有獨自的廁所,獨自的廚房,他們燒的不再是煤炭而是天然氣,冬天的時候,一擰水龍頭,就會有熱水,所有人都在對著他笑,而他自己也在笑。


    而在這個時候,顧海正在哭。


    這場打賭,對顧海真是考驗心髒,最後他們雖然跑了出來,但也有點驚魂不定,王楠最後的樣子,真是嚇著他們了,就算是顧海,雖說事先準備了小刀要和王楠拚命,可王楠真倒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也還真怕他有個什麽好歹——若是王楠真死了,他怎麽跑得了?


    “那小子,應該沒事吧……”他們一直跑出了兩條街,才停下來,然後幾個人就湊在那裏商談,最先開口的是張毅。


    “應該沒有吧,我看那樣子,不是休克就是中暑,這都不是什麽大事。”


    雖然這麽說了,但錢宇的聲音也不是很肯定,不過他們要的就是這樣的答案,因此一行人也紛紛點頭,這個說一定沒事,那個說中暑就是小毛病,還有的罵王楠弱的像娘們,這麽操蛋的身體還來和他們打什麽賭?在說了這麽一通後,他們就散了,他偷偷摸摸的回到家,自然又被他娘揪著耳朵罵了一通,往常他娘罵他,他總是不服,就算嘴中不敢說什麽,眼神也要頂上一頂的,而這次,別說頂嘴了,他的目光也隻能研究自己的鞋麵了,他娘見他態度老實,倒比先前,更容易的讓他過關了,但就在他準備衝涼洗澡的時候,方文卓就帶著人在樓下叫罵了起來。


    方文卓早先是跟著胡當當一起到的醫院,在胡當當去交醫藥費的時候,他們還幫著看王楠,不過後來薑小蓮來了,他們也不敢再停留,像他們這樣的不怎麽好的學生,都有點怕家長,自己的家長也許還不怎麽怕,最怕兄弟們的家長,特別是在外人的眼中,王楠是因為方文卓才墮落的,雖然薑小蓮沒有怎麽說過,但對方文卓也沒什麽好印象,方文卓自己也知道,因此一見薑小蓮來了,王楠這裏也沒事了,就立刻溜了。


    他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也差不多快九點了,要是沒事的時候,這時候也差不多該回家了,但今天王楠還在醫院裏躺著,雖然醫生說沒事了吧,但他還想知道個詳細,因此他就帶著吳強馬雲龍先回了胡當當的鋪子。


    他們回去的時候,人已經散了,就胡當當的一個鄰居幫著看看鋪麵,不過他還有自己的生意,因此就把門半上著,自己坐在兩個鋪子中間看守,鋪子裏隻有兩三個小孩在玩遊戲,地上倒是一片狼藉。


    方文卓看了,就覺得應該幫著收拾一下,正收拾著,吳強突然道:“誒,對了,那兩百塊錢,誰拿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拿,而且,他們也清楚的知道,王楠和胡當當也沒拿。


    “操,那錢該不會被顧海那小子又拿走了吧!”


    這是最有可能的,當時雖然一屋子的人,但離那錢最近的,除了他們,就是顧海那幫了,他們當時顧著王楠,都沒去下手,那顧海那一幫子就是最有可能的了。


    “他媽的,這次損失大了,南子這麽辛苦贏來的錢,不能這麽算了!”方文卓本來就覺得氣不順,此時更是惱怒,雖然那錢也不定就是顧海拿的,但他就一股腦按到了顧海的頭上,“走,咱們找他去!”


    他們當然不知道顧海住在哪兒,但顧海家就在附近,方文卓在這一片雖不是很熟,卻也有幾個朋友,找上去問問,也就問出來了,當下他就帶著人來到了顧海家的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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