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到了現在, 顧思安也依然不怎麽想承認,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像是一個智力有問題的某病患者就是他哥哥已經相處了半年多的男朋友。——而尤其是,本來應該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他,偏偏不是第一個知道的。顧思安甚至毫不懷疑,如果他這次沒有正巧回了家找他哥,又正好遇到了這個傻蛋,那他可能會一直被這麽瞞下去也說不定呢。莫名以為遊弋很喜歡吃螃蟹腿的顧思安整頓飯都沒少跟他搶著吃。螃蟹腿本身是一個可以和瓜子相媲美的, 能夠用來打發時間的神器,可怎麽說都是肉,吃得多了之後……顧思安有點撐。他打了一個嗝兒, 但是再看著眼前的蟹肉卻好像沒有什麽膩味的感覺,好像還能再來一盤的模樣。看著顧思安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顧思念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閔饒已經把他麵前的盤子收走, 並且說,“剩下的就別再吃了。你吃的挺多的了。”顧思安咂巴咂巴嘴巴, 發現也有道理。他又看了一眼在一邊已經捧著肚子倒在了躺椅上的某人,最終還是緩緩的露出了一抹笑意——辣雞,最後不還是他贏了嗎!*晚上顧思安沒有再跟著顧思念一起回去,但是他也是一直等到遊弋離開他們家之後才跟著閔饒回去的。回去的路上, 顧思安在車裏把車窗降下來了不少,吹著外麵徐徐的涼風,看著晚上也依然在不停的清理著道路上的積雪的的環衛工人,慢悠悠的的打了個哈欠。突然之間, 他好像是看到了什麽,目光凝住了一下。“饒哥!等一下!”顧思安的目光一直沒有收回來,這裏是一個回字形的彎道,他們的車要回家的話需要轉一個彎,而旁邊則是一個綠化帶,綠化帶在往裏麵去一點,說一個小區的外牆,外麵還種著不少的樹木。草叢包括地麵上都還覆蓋著積雪,道路上倒是被清理幹淨了,但是卻濕漉漉的。這些本來並沒有什麽好看的,可偏偏,在那些綽約的樹叢當中,蹲了一個人。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是女生最愛的長款,能夠直接蓋到小腿肚,此刻卻完全沒有理會羽絨服是不是會變得髒汙,而選擇了直接蹲在地麵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看上去有些木然。“怎麽了?”閔饒從後視鏡看了顧思安一眼,隨後順著顧思安的目光也看向了外麵,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在一片樹木當中紮眼的白色。還有在那個白色身影不遠處停放的一輛車。那是南齊的車,隻是顧思安並不認得。顧思安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半晌,他把車窗重新搖上去,搖了搖頭說,“沒事,咱們走吧。”失去的永遠都不能再回來,也永遠都是最不可替代的。寵物對於有些主人來說,死亡無疑是一件太過悲觀的事情。他們甚至不能和別的誰聊起,也沒有誰能跟他們一起回憶。等到時間過去,甚至有一天再看起手機上的視頻的時候,可能他們都會發覺已經不記得它的眉眼笑貌。當下最痛苦的,就是想起這些‘未來’。而這些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情,無疑又是最讓人在當下會更絕望的情感。就像是當初他父母走的時候,他的全世界就隻剩下了笨笨和顧思念一樣。*南齊在車邊站了很久。因為自己職業的原因,他很早以前就已經把煙給戒掉了,這會兒站在已經開始化雪的道路上,渾身打著哆嗦,就連口舌當中都是凜冽刺骨的寒氣。他沒動,視線全部都定格在了在裏麵蹲著的女生身上了。她叫林菲菲,小名叫小五。是先前在他那邊送了那個錦旗,狗卻去世了的主人。又等了一會兒,南齊抿了抿唇,邁步走了過去,看著他無神沒有定點的雙眼,和臉上已經幹涸的淚痕,輕輕的喊了一下她的名字。這時一陣寒風吹起,林菲菲的眼珠動了一下,隨後像是有些酸辣一樣閉了一下眼睛,比先前倒是濕潤了很多,但她的聲音卻很木然,說,“怎麽了?”這裏是南齊送她過來的,當初月月死後,林菲菲選擇了讓月月入土為安,但是中途卻出了差錯——護士交給了實習護士,實習護士卻因為和男朋友吵了一架下車走了,男友不知道車上還有隻已經死去的狗的屍體,在發現了之後,把月月隨手丟到了路邊。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南齊到現在都充滿了愧疚。而林菲菲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哭著說,‘如果月月是自然死亡該多好……’之類的話。可說到底,林菲菲終究是把月月死去的原因全都歸咎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不止一次想,如果當初她父親說打過疫苗的時候,她多看一眼疫苗的本子;如果當初三隻狗全都出來的時候,她帶了牽引繩,沒有把月月放在三輪車上;如果月月自住院以來她每天都把月月接回家裏,是不是就不會接二連三的生病,最後痛苦萬分的走。可這些設想無論做多少遍,時間都不可能重來。南齊呼氣間都是白色的,看著林菲菲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很多的臉,還有眼前比起其他地方要高出一點的小土坡,說,“你如果實在是舍不得……我可以請國外的朋友,給你做出一隻和月月長得一模一樣的標本狗。”聽到了這句話,林菲菲的臉色才明顯的有了些變化。她先是動了動嘴巴,好像是有些生氣,可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兩秒的空白之後,她慢慢的哭著笑了,一邊流淚一邊說,“南醫生,我當初想過。美國有一個人,把自己的寵物做成了標本……就好像它還活著的時候一樣。還有別的人,可能會再養一隻一模一樣的,希望可以完全替代原本寵物在他們心中的模樣。”南齊抿抿唇。“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林菲菲說著,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麵,環抱著自己的模樣像極了要把自己蜷縮起來,讓世界都離自己遠去一樣,“不論是做成標本、還是再養一隻一模一樣的狗……它們都不再是我原來的月月了。我回到家之後,它們不會衝我撒嬌,不會像月月一樣有它自己的小性子和生活習慣……”林菲菲最後說,“再說了,我怎麽舍得呢……”她怎麽會舍得把月月做成一個標本,怎麽舍得讓一個新生命作為月月走後的犧牲品。她抹了抹臉,眨眨眼睛之後突然說,“南醫生,或許我現在問你這個問題有點突兀。但是你覺得,如果我死了,排除法律和人倫,你會選擇把我做成標本……再或是找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替代我嗎?”這個問題南齊最終都沒有回應,他隻木然的看著穿著黑色雪地靴的女生用手裏的雨傘當做拐杖,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這裏。林菲菲走到了一個道路拐彎的地方,突然鑽進了一個小巷子裏麵。她蹲下身,自我救贖一樣的把自己縮在了一個北風的角落裏,把黑傘撐開擋在了外麵,閉上眼睛慢慢的放緩了呼吸。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急刹車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後是一陣錯綜複雜的腳步聲,等到一切都平息下去之後,南齊終於站在了那個黑傘前。他慢慢的拿開了那個傘,出現在了林菲菲麵前。林菲菲的眼睛顫動了兩下,隨後睜開,慢慢的開始聚焦。她把目光放到了南齊臉上,眼珠微動了一下,沒有別的什麽反應,好像是想說話卻沒有了力氣,渾身都散發著抗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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