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仲遠一怔,他大概是從一開始就自稱爸爸了……莊林給孩子換了尿布,側頭看了看辛仲遠,大概是怕把他吵醒。把孩子抱起來小聲哄了一會兒,哭聲漸漸低下去,他把它放回嬰兒床,自己也爬上床繼續睡。剛一上床,就發現辛仲遠正盯著他看。他一手摟住辛仲遠的腰,身體貼過去,臉在他脖根蹭了蹭,說:“就怕把你弄醒……”“我早醒了,要不是你動作太快,我就下去了。”莊林沒答話,做出一副繼續美夢的樣子,辛仲遠卻突然叫他:“莊林,明明不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好呢?”正在醞釀睡眠的莊林一個激靈,反應了一下,才弄清楚辛仲遠的話,“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看到你對寶寶這麽好,我很高興,也很感動。可我知道即使你對他再好,也不可能一點兒都不介意。宋家聲既然說了要做親子鑒定,我想……不如就把這孩子給他,如果你很想要孩子的話,我可以,我可以給你再生一個。”辛仲遠背對著莊林說完了,他知道這番話肯定會讓他生氣,現在長時間聽不到回答,就更加坐實了這一點。又過了似乎很漫長的幾秒鍾,他感覺到莊林抬起身子,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壓抑著憤怒的語氣,說:“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話?!拱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我真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你懷了那麽長時間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你怎麽能這麽狠心?!”辛仲遠吸了吸鼻子,下意識地拉緊被角,說:“不是別人,宋家聲也是他爸爸啊。”莊林一怔,這句話生生把自己排除出去,一股冷意頓時從心底發出,頓了頓,他冷笑道:“可我看那個人從來沒有做父親的自覺,你把孩子給他,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可他已經說了要做親子鑒定,這事瞞不了多久了,等他知道這是他的孩子,能不要麽?我累了,根本沒心思沒力氣跟他鬥,退一步把孩子給他,他也就不會再糾纏不休了。”“哼,”莊林冷哼一聲,“他不會這麽輕易就善罷甘休的。”辛仲遠搖搖頭,“你不了解他,他是一個很好麵子的人,從我們分開開始,他無數次說過不會放過我,其實還不是什麽事都沒做。所以說,他也一直下不了決心真的對付我,這時候如果我先示弱,他覺得自己不丟麵子了,這事兒也就解決了。”沉默了一會兒,莊林冷笑,“我不了解他,你了解?沒錯,你們曾經曆經苦難海誓山盟,這些事我都知道不用你專門告訴我!照你的意思,寶寶在你眼中就是一顆息事寧人的棋子,為了換取你的安逸就隨意拿他送人?!我告訴你,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但他還在你肚子裏的時候我就一直照顧他,他是我親手接生的,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我認為,我們跟親生父子沒有區別,你要把他給宋家聲,我絕對不同意。”聽著莊林一字一句異常堅定,辛仲遠的手慢慢握成拳,聲音有些顫抖,“你以為我真那麽狠心嗎?他是我生的,我怎麽可能沒感情,可我真的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沒完沒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也不想用這個孩子自欺欺人,騙你、騙你的父母,騙其他人…...我說過,我願意為了你生孩子,我也想要屬於我麽倆的孩子……”莊林愣了,這些哭訴的話語,他還是第一次聽辛仲遠說,猛地把人緊緊攬在懷裏,他說:“你挺好,辛悅,他就是我莊林跟辛仲遠的兒子,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我要親手把他養大,在他的生命裏,他的爸爸隻有莊林跟辛仲遠,沒有別人沒有別人!你明不明白?”頓了頓,他的語氣稍微平和了一些,“仲遠,拿出你的勇氣來,為什麽要跟他示弱為什麽要怕他?這麽好的兒子為什麽要給他?明明是他對不起你。親子鑒定他要做就做,你放心,我決不會讓他得逞!我們兩個人一條心,為了這個家,為了寶寶努力。不要再說這些讓我難過的話了,悅悅是我的兒子,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定了,誰也搶不走,好嗎?”辛仲遠不再說話,感受到從後背傳來的心跳,良久,在莊林的期待下終於點了點頭。實踐證明,跟話癆辯論的時候,他多半是要認輸的。寶寶在家裏辦了滿月酒,他們請了幾個要好的朋友,莊林的爸爸媽媽也來了。莊媽媽一直抱著孩子不撒手,高興地何不攏嘴,絲毫沒有異狀。辛仲遠忐忑了一天,直到送兩位老人回去才安心。同時他也慶幸,宋家聲沒有故意來攪局。但親子鑒定這一環是躲不過了。醫院是宋家聲親自選的,是一家較為年輕的私營醫院,以免莊林跟陳碩這種醫生黨從中作梗。莊林對這件事一直很自信,辛仲遠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最後結果出來,宋家聲跟寶寶的dna相似程度低的可憐,事實證明,辛悅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宋家聲拿著檢驗報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回去後找來阿義細細盤問了一番,阿義一臉苦大仇深,“少爺啊,我都查的清清楚楚了,陳碩就不用說了,沒背景。那個莊林我也仔仔細細查過一遍,絕對是清清白白的,鑒定又是您親自做的,他們不可能做手腳。”阿義查不到莊林的背景,一則是因為他掩飾得很好,為了麻痹宋家聲,上次回家他專門托人給自己弄了份假檔案;二則s省省委副書記的獨子的官名叫莊林林,莊林上大學後,對這個有礙觀瞻的名字實在忍無可忍,就自作主張改為莊林,這麽一來,恰好演繹得天衣無縫。宋家聲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始終解不開疑惑,那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嗎?可那雙像極了自己的眼睛怎麽解釋?但如果真是自己的,辛仲遠以前的事,又怎麽解釋?下一步究竟該怎麽做?他想要的結果,又是什麽?親子鑒定的風波過去後,薛子堯親自來莊林家拜訪,目的有三,第一,讓辛仲遠消除誤會;第二,看望寶寶;第三,帶來一個好消息。“辛先生,因為我給你和莊林帶來這麽多困擾,實在很對不起。尤其是這次,害得你出車禍,又差點兒難產,我實在是……”薛子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我這人就是這毛病,口沒遮攔的,但是我絕對絕對沒有惡意,我保證,以後決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身為朋友該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辛仲遠用禮貌而疏離地語氣說:“你太客氣了,其實我沒放在心上。”莊林心裏暗暗不忿,都那樣兒了還沒放在心上。薛子堯被堵了回去,尷尬地笑著,又說:“啊,聽莊林說你要打官司,我有個朋友是個很棒的律師,我描述了一下情況,他願意幫你們,不如找個時間,大家見個麵如何?”莊林聽他提過,正愁著宋家聲的官司沒人敢接,這下正好。剛想答應,就聽辛仲遠冷冷地答道:“謝謝你,不過不用了。”“仲遠…..”莊林臉色暗下來,心想這話的意思明明就是還在生氣嘛,多讓人下不來台。知道莊林此時的想法,辛仲遠有些無奈,對莊林說:“你又在亂想什麽?我沒別的意思,今天跟家鳴聯係過了,律師他幫我找。畢竟他們是兄弟,宋家聲最多罵他幾句,不會真把他怎麽樣。相反,如果薛先生和他的朋友因為這件事受牽連,我們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對簿公堂 宋家聲收到法院傳票,確定辛仲遠要把離婚的事訴諸法律解決的時候,著實大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一向不願拋頭露麵的辛仲遠竟然下了這樣的決心,看來,都是那個醫生惹的禍了。立刻打電話給自己的禦用律師,叫他好好準備的同時,還特意吩咐他去查一下對方律師是何許人也——有膽子直接跟他抗衡,就讓他不得不留意了。此事一出,緊接著就是意料之中的大量媒體報道將隱匿了一段時間的宋家聲再次推上風口浪尖。各家媒體日日蹲守宋家大宅,方圓幾裏內光明正大等著的、利用各種手段埋伏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宋家聲的父親最討厭的就是他張揚跋扈和總是在工作之外成為關注對象的紈絝子弟的做派,這在一定程度上抹殺了他的優秀的管理能力和敏銳的觀察力。每次想起這一點,宋父就無比希望宋家聲能有宋家鳴那樣溫文爾雅的個性和風度。因此離婚這件事一鬧出來,原本就很嚴肅的宋父整日皺著眉頭不給宋家聲好臉色,弄得宋家氣氛極度壓抑,從宋夫人、宋家鳴到家裏的下人,幾乎人人自危。事情既然已經捅了出來,當事人辛仲遠自然也受到了跟宋家聲類似的對待,雖說他在媒體眼中的新聞價值不如宋家聲,但對他的爆料往往會產生短時間內的極強反響,於是,他的公司、他的家、他剛剛產下的孩子、他的生活揭秘,都成了媒體關注的焦點,這最讓辛仲遠頭疼。跟宋家聲作對他不怕,他怕的就是把自己曝光於大庭廣眾下,甚至有可能對孩子的未來造成惡劣影響。事情一見報,身在s省的莊爸爸莊媽媽就立即打電話給莊林問是怎麽回事兒,莊林知道瞞不住,隻能一邊說實話,一邊說辛仲遠有多苦多不容易,並且進一步說明他們很相愛,辛仲遠為了他們的愛情,也做了很大的犧牲,希望爸爸媽媽能夠理解,還希望他們能適當地幫幫自己。兩方都在動用手中的權力和關係來抑製媒體的大肆入侵,效果是有,但媒體人也具有相當的告上覺悟。為了自己的“職業道德”並滿足受眾的獵奇心理,他們往往可以“不畏強權”,心懷隻要挖到獨家大新聞,哪怕立刻死掉也瞑目的“朝聞夕死可矣”的偉大的犧牲精神。經過各方的努力,辛仲遠的生活總算保證了一片清淨,但隱患還是存在的,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人拿著相機舉著話筒問:“辛先生,請您評價一下你跟宋先生的婚姻生活”。辛仲遠很想一拳過去把臉和相機一起砸爛,可他真正能做的,隻有忍耐,並希望這件事早點兒解決。第一次開庭,媒體被禁止旁聽,法庭裏的人也寥寥無幾,除了兩位當事人以及律師外,就是莊林、宋家鳴、陳碩、薛子堯和阿義。“粉絲團”的比例可見一斑。讓宋家聲幾乎暴怒的是,宋家鳴居然也坐在辛仲遠那邊,而且身份是控方第一證人。這也是讓辛仲遠十分為難的事,因為宋家上上下下除了宋家鳴之外,沒有人願意,或者說,沒有人敢做他的證人。控方律師姓許,是宋家鳴的朋友,很年輕,他向法官提出辛仲遠要求離婚的理由是:兩人婚後宋家聲經常流連於酒吧、夜總會、俱樂部等娛樂場所,存在招妓行為,甚至在辛仲遠麵前公然出軌。不顧對方懷孕的身體,經常吵架打架,造成對方妊娠七個月時引產,是對身體和精神的巨大損害。辛仲遠首先對這一切進行了陳述,然後是控方第一證人宋家鳴的證詞。他說:“我是被告宋家聲的親弟弟,我哥哥宋家聲跟辛仲遠結婚後關係一直不好,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關於我哥哥的花心風流,媒體上常有報道,我想就不用我多說了。”許律師立刻問:“請你說清楚,你說的花心、風流具體指什麽?”“就是到處留情,隨隨便便地就跟人好上,好幾天又散的意思。”“也就是說,宋家聲在與辛仲遠婚後,不僅出現了第三者,甚至還有第四者、第五者、第六者等等等等是嗎?”宋家鳴垂下頭,想了想,說:“是。”許律師說:“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宋家聲不斷外遇的行為,是對感情、對婚姻的不忠,是對我當事人的惡意傷害,引發的嚴重後果,就是吵架、動手,導致我當事人引產。我有理由要求法官批準離婚,並讓被告賠償我當事人的精神損失費。”“我反對,”宋家聲禦用的劉律師站了起來,“據我所知,我當事人宋先生跟原告結婚後,第一證人,也就是宋家鳴先生一直不在國內,試問他們兩人的感情糾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宋家鳴愣了一下,說:“首先,我哥哥的風流個性我很清楚,媒體報道我也常看;第二,當時我雖然在美國,但跟辛仲遠經常通電話,說過他們婚後的不愉快;第三,我跟家裏幾個管家傭人也常聯係,他們也說過我哥哥跟辛仲遠婚姻不和諧之類的事。”“首先,你清楚我當事人的性格,不代表他真的做過什麽,媒體報道大部分是為了吸引眼球,也不能做準;第二,無論原告跟你說過什麽,他的話在法庭上不具有絕對效力;那麽第三,你說的管家傭人,今天有出席作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