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仲遠一直低著頭沒說話,他跟莊林編這種謊話,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總覺得很不應該。而這副羞澀的樣子,看在莊媽媽眼裏,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好了,”莊媽媽站起來,“我繼續做飯去,你們倆說會兒話,很快就好了。”莊媽媽走後,莊林過去吻了吻他的額頭,給了一個安慰的笑容,又在他身下放了幾個靠墊,聊了一會兒,就去廚房幫忙。飯菜端上來大家坐好了,莊林爸爸還是沒回來,辛仲遠便問:“阿姨,叔叔今天不回來吃飯嗎?”“噢,他啊,”莊媽媽笑了笑,好像有些歉意,“跟朋友釣魚去了,總這樣,你別理他。”辛仲遠點點頭,不再過問,在莊媽媽和莊林的盛情款待下美美地吃了一頓,雖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很好,看得出,這頓飯花了大心思。同時他也知道了,這就是莊林優秀廚藝的師從。飯後三人一邊看電視一邊話家常,辛仲遠說了自己的情況,莊媽媽以過來人的身份講了她當年懷莊林時候的事,又囑咐了他好多要注意的地方。辛仲遠漸漸地放鬆下來,心裏的疑問卻依然存在——到二人回臥室準備睡覺的時候,莊林爸爸還是沒回來。晚上迷迷糊糊地醒來,隨手一摸,莊林已經不在身邊了。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夜裏兩點十三分。隱約聽到外麵有說話聲,似乎聲音還不小,辛仲遠覺得不太對,穿好衣服湊到門口聽。有莊林和他媽媽的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用問,一定是他爸爸。“你還好意思說我不回來?也不想想你做的事,讓我在親戚朋友同事鄰居麵前怎麽抬得起頭?”“爸,我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莊林的聲音很委屈。“你還得了能了!”莊爸爸十分不悅,“上大學你非要學醫,好,我們同意,結果你學了個什麽?給人接生!還是給男人接生!緊接著又告訴我跟你媽說你喜歡男人,鬧了那麽長時間,我們免氣生也不跟你計較,你自己在外麵愛幹什麽幹什麽,我眼不見心不煩!現在倒好,把人都給我領回來了,還說你讓人家懷了孩子……”莊爸爸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這就是你幹的好事!什麽亂七八糟的,弄得人盡皆知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行了行了,三更半夜的睡不睡覺……”莊媽媽趕緊過來打圓場。莊林絲毫不示弱,反駁說:“接生怎麽了?給男人接生又怎麽了?我幹得堂堂正正,爸你那都是老頑固、偏見!再說我跟辛仲遠真心在一塊,現在有孩子不行嗎?別說現在就有了,以後還會有的!”辛仲遠一怔,他這是……什麽意思?莊林停不下來了,又說:“國家法律允許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們哪兒來的那麽多反對。爸你吃著國家給你的糧食用著國家發的錢,就不能從自身做起擁護一下國家政策?”聽到這,辛仲遠差點兒笑出來,看來話癆在某些時候還是有用的啊。“少跟我說你那些大道理!”莊爸爸一向不喜歡莊林的狡辯,“沒結婚就搞出來個孩子,還是跟男人,你還有理了?說你幾句你就不服氣了,我欠你的?!都是從小讓你媽慣的,什麽事兒都由著你,這麽大的人了沒一點兒分寸,事情做得一件比一件胡來,還以為自己了不起呢!”對於莊林的性向和工作,傳統保守的莊爸爸雖然在曾經一係列的鬥爭中最後選擇了默認,但心裏始終不舒服不認同。聽說莊林跟“男朋友”要回來,還有了孩子,怒火頓時差點兒把房頂掀翻。辛仲遠也漸漸聽出了眉目,原來比他想象的還不樂觀。但是,有體諒人的莊媽媽在,有莊林的三寸不爛之舌在,自己至今沒有被攆出門去,就證明莊爸爸即使再不滿,估計也就是發發火罵罵人之後就可以搞定的事情。礙於父親的威嚴,莊林暫時消停了。莊爸爸又十分氣不順地問:“不是結婚以後才能申請生子計劃嗎?你麽倆又沒結婚,哪兒來的孩子?”莊林一怔,這麽大的漏洞,怎麽他就給忽略了,臨時想理由,嘴裏支支吾吾的,“我們……噢,我在醫院嘛,所以條件當然便利了一些……”看著兒子從狡辯變成了嬉皮笑臉,正直嚴苛的父親頓時火又上來了,正想開罵,沒料到臥室房門突然開了,辛仲遠走進了大廳,頓時,大家都愣了。“仲遠,你怎麽…..”莊林十分不滿地望了父親一眼,“都說了讓您小聲點兒小聲點兒,您還不聽,看吧,這回真給吵醒了。”莊爸爸氣得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抬手正要打坐在對麵的莊林,辛仲遠趕緊撐著腰過去,抬手擋下,勸道:“叔叔您別生氣,”說完,他退了半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一隻手托著腹底,小心翼翼地給莊家二老跪下了。 小受的甜和小瘦的苦  “仲遠你這是幹什麽?!”莊林吃了一驚,正要去扶,辛仲遠卻衝他笑笑,搖了搖頭。“我們家也是很傳統的家庭,晚輩第一次見父母見長輩,這麽做是應該的。”這句話明顯是對莊家二老說的,辛仲遠主動示弱,一時間,莊爸爸的脾氣也沒處發了。雖然懷著九個多月的身孕,他依然跪得很端正,說:“今天本來想等叔叔回來吃飯,但是很可惜沒等到,我還先睡了,作為客人和晚輩,都是很不禮貌的,是我不好。我也知道,叔叔您並不認可我,這一點我跟莊林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就想過,也知道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我還是很堅定地願意跟他走下去。因為我們彼此都是真心對待對方的,我們想用一輩子的陪伴和幸福來證明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所以我也希望,叔叔阿姨能給我時間和機會,讓您二老認可我。我既然跟莊林在一起,也就是您二老的兒子,如果我有哪裏做得不對,請你們盡管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正。我真的很想跟莊林一起走完這一輩子,請叔叔阿姨諒解、成全。”“仲遠……”莊林口中低喃,震動的說不出話來。辛仲遠一向冷漠高傲,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擺出做小伏低的姿態用懇求的語氣跟人說話。他是為了自己,為了維護兩個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才甘心這麽做的。想到這裏,莊林也來到辛仲遠身邊跪下,緊緊握住他的手。他要讓他知道,無論何時,他們都是在一起的。“爸,幾年前我就跟您說過,我不可能喜歡女人,雖然讓您很為難,但現在社會已經普遍認可同性戀了,也不牽扯傳宗接代的問題,我們光明正大,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仲遠剛剛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隻要您鬆個口,我們一家人高高興興的,不好嗎?”兩個晚輩跪在自己麵前求諒解,莊爸爸除了歎氣,也不知該幹什麽。莊媽媽眼裏噙著淚水,努力擠出微笑去拉莊林跟辛仲遠,“趕緊起來吧,深更半夜的,讓別人聽見以為咱們家幹什麽呢!你爸爸,也是心疼你們……”說著又拉著辛仲遠說:“這孩子也真不容易,莊林遇上你,是福氣啊!別聽你爸爸發牢騷,一下多個兒子又多個孫子,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莊媽媽用手抹眼淚,把莊林跟辛仲遠往臥室裏推,“快去睡吧,懷孕了最忌休息不夠。你爸爸那硬骨頭,這輩子也就是我一個人能勸得動……”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半天睡不著,辛仲遠抱住莊林的胳膊,說:“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我帶回來,故意讓我聽見,讓我幫你過你爸這一關?”“算是,但也不全是。這事兒遲早得讓我爸媽知道,而且越早知道越好。有你在和寶寶在,我爸還不至於真拉下臉跟我生氣。讓他不忍心,再加上我跟我媽和稀泥,應該就差不多了。不過……”莊林頓了頓,握緊辛仲遠的手,“我真不是故意讓你聽到的,更沒想到你會出來。知道嗎?你剛剛那番話,真的讓我…..很感動很感動,差點兒哭出來。”辛仲遠露出安心的笑容,側過身往莊林懷裏擠了擠,“我看得出來,你爸爸就是暴脾氣,實際上拿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是啊,”莊林歎道,“所以有時候想起來,就覺得我自己特別恃寵而驕,特別不孝順。”“還說呢,”辛仲遠抱怨道,“我說那些話的時候,真的問心無愧,可一想到他們以為我懷的是莊家的孫子,就很無地自容啊,好像我是來騙吃騙喝順帶騙他們兒子的。”“什麽順帶?!是主要來騙他們兒子的好不好?”莊林表情誇張地看著辛仲遠,隨後心裏一動,抬起他的下巴輕輕吻上去,說:“你要覺得不安心,很簡單,以後給我們老莊家多生幾個就行了。”本來還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辛仲遠臉色猛然一變,狠狠踢他一腳,“去你的吧!”辛仲遠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不想自己到底是女婿還是兒媳,勤儉持家總是沒錯。隻是進廚房被莊林趕出來,去陽台晾衣服又被莊媽媽趕出來。在這一片和和美美中,莊爸爸自覺是個另類,幹脆拎著鳥籠子走了,早飯也在外麵解決。最終,辛仲遠還是落得個無所事事被人伺候的下場。在莊林家的這幾天過得異常輕鬆,不是陪著莊媽媽聊天,就是跟莊林出去散步。逛逛公園,吃吃s省的特色小吃,還去了莊林的小學中學,聽他滿口唾沫橫飛講光榮曆史。小學時用小刀刻壞了多少張課桌、因為話多招人煩成為全班換同桌頻率最高的人,遲到多少次、罰站多少次、叫家長多少次、打架多少次……即使是這樣劣跡斑斑,他的成績卻從來沒有下全班前三,讓整天吃苦學習的人眼紅得不得了。上了中學,足球場籃球場網遊場社團活動裏他總是核心,男生嫉妒女生尖叫。中學六年,女生們寫給他的大膽情書一抽屜都裝不下,署名還不帶重複的。辛仲遠笑噴:“你說的這個人真的是你嗎?”“當然是!不信你可以去檔案室查資料!”莊林的表情很認真。因為是周末,學校操場基本沒人,他們倆依偎在高高的看台上,在這充滿青春氣息的地方,追憶那些尚未相遇的青澀年華。辛仲遠笑著說:“你的過去,我沒興趣知道。”莊林無語,敢情剛才說那麽多哄他高興都白說了?“那你對什麽有興趣?”辛仲遠看看天邊的雲彩,離開了那個城市,果然連心境都不一樣了。“我有興趣的……是現在和未來,是我們倆可以把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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