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滅後,東魯就沒有外敵戰事了,此次新稅法改製後,正好將軍隊改派各地,監督商人交稅。


    薑桓楚原本的目的,是將稅收的名目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畢竟讓中央參與進來,弄虛作假的難度就會直線上升。


    何況想從商人身上割肉也不簡單,為了利益,商人能鋌而走險,不擇手段,恐怕唯有正規軍的威懾力,才能令他們乖乖交稅。


    薑桓楚的想法大致沒錯,卻低估了商人。


    這個年代的商人,絕不是後世那個士農工商的最底層,恰恰相反,現在的商人至少是平民中的翹楚,基本都要薑子牙義兄宋異人那樣的家財,才有資格走一趟東平,甚至許多幹脆就是由諸侯貴族的直係親屬擔任。


    他們往來東平,一路千裏迢迢,雇傭了不少護衛,每支商隊,其實都相當於一支小型武裝集團,其中數支大車隊,更有抗衡上千正規軍的實力。


    不過薑文煥身為最早的兵家弟子之一,他練出來的精兵,比起西岐都要更甚一籌,正麵交鋒,確實是根本不懼商隊的。


    在經曆了幾次交鋒後,商隊發現硬碰硬討不得好,立刻開始轉變策略,瞄準了稅收官員。


    奴隸沒有文化,稅收的入賬,自然要交予專門的官員來完成,商人就開始了無師自通的技巧——行賄。


    官商勾結,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同樣的,底層人民也最為痛恨這點,因為官商侵吞傷害的,是底層民眾那微薄的利益,日子過得已經夠苦,還要被剝削,是可忍孰不可忍。


    東魯的士兵則更為嚴重。


    稅收之事,將矛盾徹底引爆。


    奴隸中也有聰慧之士,雖然沒有文化,但貨物的多少豈會不知,冷眼旁觀之下,很快看出了稅收官的弄虛作假,不少性情剛烈者,予以出麵阻止。


    官員的反應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惱羞成怒。


    試想姬昌的手段那麽高明,西岐內部都有散宜生等官員反對,東魯內部的不滿更加激烈,隻是懾於薑氏父子的威望,不敢說出口。


    何況奴隸成了士兵,對於官員本身沒有根本性的損害,雙方交集不多,可現在他們阻止官員收受賄賂,性質就不同了。


    各個稅收關卡中,充斥著官員大同小異的怒吼。


    “你們要以下犯上嗎?”


    “下賤的奴隸!”


    “去死吧!”


    罵著罵著,真心話全都出來了。


    遮羞布揭開,士兵們發現,自己在貴族心中的地位沒有絲毫改變。


    依舊是奴隸。


    這深深刺痛了心。


    他們在軍營,日夜操練,保家衛國,奮勇殺敵,換來了什麽?


    ……


    還有一類官員,則是和氣生財。


    這種比較圓滑,知道變通,收買人心。


    他們吃肉,也讓手下喝湯,將受賄的一小部分,散於麾下,大家一起發財。


    於是乎,這群士兵很快也加入受賄的隊伍,甚至變本加厲,墮落的速度快到令人發指。


    為什麽?


    因為沒有安全感。


    這些士兵發現,他們雖然不再是奴隸,可除了地位的改變,還缺少了一件最必要的東西。


    錢!


    他們在奴隸時期,是毫無積蓄的,一切都上交給奴隸主,稍有私藏就是毒打,而成為士兵後,也沒有軍餉。


    能成為自由身,就很知足了,要啥軍餉?


    可現在稅收獲得的收益,讓士兵們忽然意識到,當兵不可能當一輩子,普通的平民哪怕再窮,家中至少都有幾畝私田,隻要辛苦勞作,總能過得下去,他們沒有田地,再沒有軍餉,退伍後要如何度日?


    照此下去,奴隸的實質沒有改變,隻是從一般從事勞作生產的奴隸,變為了專門打仗的兵奴。


    繞了個圈子,重新回到死胡同裏。


    如此一來,士兵們自然不幹了,能收到賄賂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則開始向上官索要軍餉,更有甚者,則要求田地安置。


    上麵不允,於是乎,士兵們的情緒越來越激烈。


    以前矛盾隻是單方麵的,貴族奴隸主看不上轉為士兵的奴隸,奴隸還是逆來順受,現在當雙方徹底對立,就再也不可調和了,短短數日,軍中甚至爆發了嘩變。


    等到蓋子捂不住,薑氏父子這才驚覺大事不妙,連夜召集文武,討論補救措施。


    東魯的班底雖然沒有西岐四賢八友,人才濟濟,卻也不容忽視。


    有臣子提議,既然士兵不滿足於現狀,不如就劃分給他們田地,真正轉為平民,同時負擔起軍賦和兵役。


    所謂軍賦,就是每年向國家交納米和牧草,作為軍費,兵役則是戰時當兵,自己準備武器、糧食和軍需。


    這是很有遠見的安排,有當兵和受教育權利的平民,在周朝被稱之為士,如此一來,階層各有分工,國家才能長遠。


    可那是將來,目前的情況是,平民階級又不幹了。


    別忘了,東魯隻是個諸侯國,能開墾的良田是有數的,一旦要劃分給士兵田地,屬於平民的田地就要重新分配,大大減少,他們過得本來就十分勉強,再被分去田地,可就要淪落到奴隸的下場了,這還了得,頓時群情激奮,各地衝突頻頻,事態一發不可收拾。


    薑桓楚悲憤地發現,他們解放奴隸,沒有得到奴隸的感恩戴德,反倒遭到了“背叛”,整個東魯亂作一團,統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動蕩。


    憤怒若狂的薑氏父子去搜尋薑子牙,卻發現這始作俑者早用地遁術去往東平城躲避了。


    實際上,始作俑者不是薑子牙,恰恰是薑文煥。


    但凡改革變法,如果單變兵製,其他不做變化,失敗是必然的,這點西岐就比東魯強得多,而大商更是麵麵俱到。


    天樞十二卷早被顧承融為一體,諸子百家的精華納入十二家中,互補互助,共同進步,薑文煥隻學了兵家一道,就回去窮兵黷武,不炸才怪。


    即便如此,當遊魂關的急報,放在摘星台的案桌上時,顧承也不禁為薑子牙的效率點頭讚許。


    手段高明,兵不血刃,不愧是兵聖之尊。


    相比起來,申公豹就壓力山大了。


    他發現薑子牙正在東平城中,都不敢下去見麵,憋著一口氣,往東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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