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的聲音傳遍四方,使團車隊內,頓時一片騷動,隱隱有哭泣之聲響起。


    為太後獻舞?


    顯然不是。


    嫪毐眉宇間浮現出赤裸裸的淫邪之色,擺明著就要將妃雪閣一口吞下。


    “老師!”


    焰靈姬稍稍一驚,目露厲色,雪女掀開帷裳,朝最前方看去,沒看到那個人,也不禁心頭一慌。


    “冷靜!冷靜!”


    美婦抱住她們,柔聲安慰,心中卻深深歎了口氣。


    昔日的預感,應驗了嗎?


    別說她們,就連甘羅和蓋聶,都感到無比的棘手。


    郭開此計當真歹毒。


    事實證明,趙國有奸佞,秦國就沒有嗎?


    呂不韋雖是秦王的眼中釘肉中刺,但確實堪稱良相,擅於治國,嫪毐就是純粹的毒瘤了。


    不僅雍城的一應事情決於嫪毐,他的長信侯爵位,還以河西太原郡為封地。


    有了根基,嫪毐就大肆招攬門下食客,更有無數窮凶極惡之徒,投奔於他。


    戰國四公子門客最多之時,有三千之巨,所以呂不韋也招三千人,表麵上不淩駕於王權之上,嫪毐則是毫無顧忌。


    如今他麾下門客,已破萬數,雖然良莠不齊,但把持著雍城軍備,威脅絕對不小。


    這也是他曆史上敢造反,想要殺掉嬴政,推自己兒子登上秦王之位的底氣所在。


    那種愚蠢的謀逆,注定無法成功,可現在的使節團,卻非秦軍主力,即便是蓋聶和甘羅雙劍為鋒,妃雪閣上下千餘人,長長的車隊,怎麽也沒辦法突出重圍,而嫪毐占據了太後相招的名分,一旦抗命,絕對會痛下殺手!


    “怎麽?難道你們要讓本侯去請麽?”


    果不其然,僅僅是片刻的沉默,嫪毐就不耐煩了。


    他高高在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指著蓋聶:“你!愣著作甚,還不速速下馬跪迎?”


    蓋聶握住劍柄,百步飛劍就要發招,平日裏高傲激昂的甘羅卻搖了搖頭,示意冷靜。


    郭開與嫪毐,是一丘之貉,一個迷惑大王,一個迷惑太後,因此郭開也最為了解嫪毐的脾性,知道他必然會對妃雪閣垂涎三尺,此舉正是為了挑起大秦內訌。


    如今秦國內昌平君昌文君欲對呂不韋下手,已是一觸即發,嫪毐趙姬這邊再亂,那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秦如今外界已無敵手,唯一可慮的,就是它自己打敗了自己。


    為了千秋大業,絕不能意氣用事。


    當然,以他們的身份,也不會委曲求全,蓋聶緩緩鬆開劍柄,周身陡然散發一股淩厲劍意。


    百步飛劍出手之際,不會鋒芒畢露,予敵人反應的機會,此時的劍意向四方擴散,卻是宏大如天,威壓四方,嫪毐麵色頓時劇變,隻覺得汗毛倒豎,胯下的馬匹更是前足離地,不安地嘶叫起來。


    “好膽!好膽!”


    他在雍城呼風喚雨慣了,豈能容得這等冒犯,一邊狼狽不堪地向後退去,一邊大聲呼喝起來:“進攻,誰敢頑抗,格殺勿論!”


    唰!


    蓋聶目光如電,掃視四方,在劍氣威逼下,那些往日裏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的嫪毐門客紛紛為之震懾,不敢上前,唯獨一道身影掠了出來,護在嫪毐身前。


    “此人名叫魏肆,人稱凶劍,殺人如麻,需小心!”


    甘羅身為天羅地網統領,對於秦國內部的情報了如指掌,知道嫪毐麾下也有強者,尤其以這魏肆為甚。


    “反了!反了!太後的命令都該違抗!來啊,給本侯進攻!”


    不過真正令甘羅大急的,還是嫪毐接下來歇斯底裏的怒吼。


    雍城守軍沒有絲毫遲疑,就徐徐壓了過來。


    所有人麵色劇變。


    蓋聶的威懾,本是讓嫪毐有所收斂,沒想到此人真如瘋狗一般,竟然直接下令進攻。


    “咦?”


    所幸就在這時,空桑纖手一揚,傳信機關獸朱雀握入手中,其內部滑出一根小巧的竹簡,上麵寫著簡短的話——


    雍城可為天樞根基。


    “公子原來早有謀算!”


    空桑嘴角一揚,施展天籟傳音,嘴唇輕啟。


    蓋聶、甘羅和焰靈姬聆聽,心頭都為之一定。


    甘羅立刻策馬上前,朗聲道:“侯爺恕罪,老師呂相曾言,侯爺與太後安居雍城,我等無事不可打擾,絕非抗命。”


    “停下!”


    嫪毐的臉色微變:“你是呂相的學生?”


    他天不怕地不怕,秦國誰都不放在眼中,除了呂不韋。


    畢竟嫪毐原本身份卑微,能夠入宮,就是呂不韋的安排,而論及權勢,他也遠遠不及呂不韋。


    所以每每嫪毐折騰得太不像話,呂不韋就會趕來雍城滅火,等到呂不韋走後,他再故態複萌。


    “呂相都不敢違抗太後之命,你頗多借口,分明是有了不臣之心!”


    不過甘羅畢竟不是呂不韋,嫪毐僅僅是片刻遲疑,眼中就露出凶光:“看在呂相的麵子上,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太後相招,雍城你們來是不來?”


    隻要有太後趙姬在,即便是呂不韋也無可奈何,更別提區區甘羅!


    妃雪閣這塊肥肉,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不僅關係到美色,還有財富和人心。


    嫪毐本身無真才實學,也無過人武力,就是床上功夫了得,同時會阿諛奉承,他由市井之徒一躍成為侯爺的經曆,還給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做出了表率,所以如果沒有金錢美女作為利益賞賜,根本不足以服眾。


    而雍城再是陪都,供他揮霍的也是有限,所以按照曆史原進程,不久後嫪毐造反,不僅是貪心不足,同樣也是因為他再不反,手下就要反了。


    而當嫪毐徹底撕破臉皮,執意要掀起一場戰爭時,一千精騎徹底沒了戰意,臉色慘然,紛紛放下武器。


    他們能判斷是非,卻不敢違抗太後的命令,落得個叛軍的罪名,那樣不僅是性命不保,家人都要受到株連。


    “太後相招,自當遵命!”


    甘羅沉默片刻,終於拱手,聲音聽起來苦澀非常,眼底深處卻閃過一抹淩厲的寒光。


    既然你自取滅亡,開門相邀,那雍城這座大秦陪都,我們天樞就笑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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