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農家幹涉燕趙戰事,背後定是田言推動,她是要謀俠魁之位,不可不防!”


    後花園中,顧承立於塘邊,悠然撒著餌食,空桑略顯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農家上下對那個體弱多病的少女抱有憐惜之情,自然也不會有所防備,卻不知她不僅智慧過人,更有著強絕狠辣的手段,隻要除去田光,俠魁之位遲早是她的。


    到那時有農家十萬弟子在手,以田言的性格,難保不會生出異心。


    “來!”


    顧承招招手,空桑上前,兩人並立,看著魚群蜂擁湧來,爭相奪食:“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知魚之樂,焉知魚之痛?”


    空桑一怔,若有所思。


    “這場燕趙之爭,看似涉及的隻是兩國,損失最多也不過十數座城池,實則是亡國前兆!”


    正在這時,輕盈悅耳的聲音傳來,焰靈姬嫣然走到另一側,也看著魚兒道:“一旦大秦不費一兵一卒,單靠外交威逼,就得燕趙兩國土地,壯其實力,那燕趙必不久矣!六國有誌之士深恐,會有越來越多的勢力,匯入到這場漩渦中,唯有挫了大秦的鋒芒,才有可能繼續保持七雄並列的局勢!”


    顧承眼中露出讚許,空桑警惕地看了這進步飛速的焰靈姬一眼,也頷首道:“公子,既然田言是因勢導利,讓魚兒自行匯聚,那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大秦了?”


    顧承笑笑:“你明白了?”


    “是的。”


    空桑道:“此戰看似是燕趙之爭,其實關鍵還在大秦,趙王等閑不敢毀諾,除非秦國內亂,看來昌平君昌文君要對呂相下手了!”


    顧承道:“那你覺得勝算幾何?”


    空桑有些遲疑:“楚係勢力近年來雖然蟄伏,但有大王支持,不容小覷,呂相則是老謀深算,三千門客,天羅地網,豈容輕辱,恐怕勝算不大,三七之數吧!”


    “這就錯了!”


    顧承搖頭:“昌平君昌文君毫無勝算,兩位覺得呢?”


    空桑和焰靈姬轉身,就見甘羅和蓋聶也出現在後花園,整裝待發,方才恍然,公子是早有離去之意了。


    出使任務完成,妃雪閣也已轉移,也該踏上新的征途。


    蓋聶聞言默然,甘羅倒是揚眉道:“沒想到公子對老師如此看好,就連我的心中都有些忐忑,畢竟昌平君昌文君所代表的不僅是外戚勢力,更有楚國為盟!”


    他一路走來,侃侃而談:“且不說秦楚數百年聯姻,七國裏最有條件成就霸業的,本就是楚人,楚國地處南方,幅員廣闊,兵多將廣,馬壯人強,如今項氏一族的精騎,聚於函穀關外,更是一大威懾。”


    顧承不置可否。


    甘羅到了池塘邊,也拋出餌食,看著魚兒歡快地爭奪,話鋒一轉:“不過楚人生活優悠,民風漸趨糜爛,雖有富大之名,其實虛有其表,兵員雖眾,卻疏於訓練,不耐堅戰。曆代楚王更是驕橫自恃,不恤其政,國力日衰,如今已難與我大秦爭鋒,我敢斷言,楚王絕對不敢下令,讓項梁進攻,威懾終究隻是威懾罷了。”


    一聽談論到楚國,焰靈姬眸光流轉,厲色一閃即逝。


    吳越滅國,韓國隻能算作搖旗呐喊的幫凶,真正的主力是楚國。


    此乃國破家亡之仇!


    不過焰靈姬通過這些時日的成長,也知道無論是報仇,還是複國,都需徐徐圖之,非一時之功,便乖巧地立於顧承一側,不再作聲。


    甘羅不在意焰靈姬,目光炯炯地望向顧承,就想聽聽他發表一番對楚國的高見。


    然而顧承微微一笑道:“敗不在楚,在於順次。”


    “嗯?”


    甘羅疑惑,一向波瀾不驚的蓋聶,卻陡然目光一凝:“公子!”


    “鬼穀傳人怎可屈才為護衛,先生此來趙國,是得了父王相托吧?”


    迎著蓋聶的注視,顧承平靜地道:“以昌平君昌文君之敗,換取先生行動之利,此局用心良苦,先生莫要辜負了期望。”


    “公子!”


    蓋聶終於變色,淩厲絕倫的劍氣鎖定甘羅,眼中露出淩厲殺機來。


    “不好!”


    甘羅臉色劇變,第一時間握住工市劍柄。


    空桑和焰靈姬飄然推開,愕然地看向剛剛還並肩而來的兩人,瞬間反目敵對,撕破臉皮。


    隻因顧承一語道破玄機。


    秦國內訌,世人都以為勝負的雙方,在於以昌平君昌文君為首的楚係外戚勢力,能否鬥得過權傾朝野的相國呂不韋,誰也沒想到秦王真正的落子,竟在如今聲名不顯的蓋聶身上。


    昌平君昌文君是妻舅,利益相關,十多年交情,蓋聶擔任宮廷劍術教師,不足一月時間,任誰取舍,都不會選擇後者,唯獨嬴政偏偏信任了蓋聶,將重任交托。


    更讓人始料不及的是,這個秘密居然會被顧承一語揭破,蓋聶為了完成嬴政的托付,自然不能放過甘羅。


    說時遲那時快,這鬼穀傳人一念定下,長劍陡然出鞘,洪亮劍鳴聲起,劍意向四方擴展,宏大如天,籠蓋穹窿,一道恢宏劍光從中斬出,仿佛天柱橫亙,將一切都平滑地分作兩半。


    百步飛劍!


    “我命休矣!”


    甘羅的工市劍出鞘隻一半,那鋒銳絕倫的劍氣就斬到了眉心,他麵色慘白,露出絕望。


    先機已失,絕無幸理!


    “莫急!”


    顧承搖了搖頭,彈指一點,手中的魚餌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後發先至,竟是準確無比地打在了劍身之上。


    嘭!


    劍身一斜,險之又險地擦過甘羅耳畔,保住一命。


    “機會!”


    而蓋聶痛下殺手,毫無遲疑,甘羅險死還生,也二話不說,工市出鞘,人劍如一,縱身一躍。


    春秋盡數!類同相召,氣同則合!


    這回換成蓋聶變色,如果給甘羅逃走,通報呂不韋,則後果不堪設想,秦王危矣。


    “莫走!”


    然而顧承同樣彈指,另一粒魚餌啪的一下打在甘羅後心,甘羅慘哼一聲,直接摔下,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怎會如此之強?”


    這一幕令所有人為之動容。


    縱橫家、陰陽家、雜家乃至百越蠱術,在場傳承全是源遠流長,論手段誰又比誰差?


    甘羅險些被蓋聶所殺,也是因為他年紀比蓋聶小了不少,功力不足,百步飛劍又是縱橫天下的絕學,動如雷霆,敗得不冤。


    然而顧承年紀最輕,在兩人最強之刻出手,竟然一力克之!


    別說其他人,就來自小相伴,朝夕相處的空桑,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意欲何為?”


    甘羅翻身而起,蓋聶也不再出劍,都看向顧承。


    他們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使趙結束,回到秦國後,三人本該各奔東西。


    甘羅重回呂不韋麾下,蓋聶入宮傳授秦王劍術,顧承則恢複閑散公子的狀態。


    可一切看似沒有變化,其實跟在顧承身邊潛移默化,已經改變了太多太多。


    如果這位公子開口招攬,他們應是不應?


    “不久後的將來,天下歸屬於秦,但那不是結束,恰恰隻是一個開始。開創大一統皇朝的背後,必然要迎接無數的艱難險阻,稍有不慎,戰亂再起,依舊是民不聊生,百姓苦楚!”


    顧承灑下最後的魚餌,那些魚兒吃光了食物,四散無蹤,潛於水中。


    水麵看似恢複了平靜,實則變得暗流洶湧。


    “呂不韋的羅網,日後為我大秦繼承,天羅地網,無孔不入,確實可監察四方,然其本質是殺手組織,戾氣過重,終究不能依仗。”


    顧承仰首望向天穹,周身升起一股仿佛天地相隨,大道恒常的無上氣勢:“我今創天樞,天道人綱,日月所入,諸子百家,盡歸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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