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還在宮城之內,生死未卜,你竟在此飲酒作樂?”


    袁氏府邸,身長俊偉的袁基大踏步上前,怒視田豐,咬牙切齒。


    “大公子稍安勿躁,太尉必定安然無恙,隻是失了自由。”


    田豐麵色黯淡,短短半年間仿佛蒼老了十數歲,提前邁入中年,放下酒杯,起身道。


    實際上袁逢的長子不是袁紹,而是這位袁基。


    隻是他的能力與袁紹一比,相差太大,袁術又身有帝王之氣,因此袁基被兩位弟弟完全籠罩在了光芒之下,淪為陪襯。


    “元皓,基在此拜求了,請救救父親吧!”


    袁基卻不認為他是能力不夠,隻以為袁逢偏愛,趁此機會,趕忙表現,此時更是深深拜下。


    “大公子何須如此?”


    田豐露出無奈與厭煩,將他扶起,解釋道:“太子已然功成,袁氏權力大失,他又豈會害了老太尉,遭世族敵視呢?”


    袁基急切地道:“可方才皇城震動,又是何故?”


    田豐搖頭:“應與我等無關,大公子且寬心。”


    袁基麵露驚惶:“年前太子殿下招四叔入京麵聖,他稱病抗命,不來洛陽,授人以柄,我擔心……”


    袁基口中的四叔,乃是曾為司徒的袁隗,袁逢本是族長,如今則由袁隗繼族長之位。


    “所以你真正擔心的,其實是主脈大權旁落,而非自己父親的死活,對麽?”


    田豐心中冷笑。


    大家族之中的爭權奪利,他也見的多了,可如此愚蠢的還是首次見到。


    你袁氏都已落得如此地步了,還在想著哪一脈掌權?


    袁逢這三個兒子,個個儀表堂堂,但袁基和袁術都是敗絮其中,唯有袁紹……


    不過思及那日聽到洛陽街頭歌謠,拍馬就走的袁紹,田豐也搖了搖頭。


    自私自利,不顧大局,豎子不足與謀!


    “先生,真的不能想想法子麽?”


    袁基猶自努力,最後更是用上了激將:“難道先生欲投太子,出賣我袁氏?”


    田豐聞言麵色一變,勃然道:“家父遭黨錮之禍,慘遭橫死,家母鬱鬱而終,此乃深仇大恨!豐又受師恩,方助袁氏,大公子何必辱我?”


    “是基失禮了!先生勿怪!先生勿怪!”


    他懍然威儀嚇得袁基一驚,拱手拜了拜,匆匆離去。


    田豐瞬間收起怒意,搖頭輕歎,露出意興闌珊之色。


    不如去休!


    “朗如日月,清如水鏡!”


    然而正在這時,一道飄渺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帶著獨特的星力波動。


    “朗如日月,清如水鏡!”


    田豐麵容一肅,鄭重行禮,以文曲星力傳音道。


    唰!


    屋中瞬間多了一道身影,隱約可見人形,但田豐星力聚於雙目,細細凝視,卻見其麵容藏於重重疊疊的鏡麵中,完全看不出真容,連高矮胖瘦似乎都是虛幻。


    “閣下此來,所為何事?”


    田豐倒也不驚奇,他知道老師水鏡所收的八奇個個都是天賦異稟,但由於身世背景,常常有所隱瞞,即便是水鏡學宮中聽講時,他也不知其餘人身份。


    “老師有言,學宮內疑有內奸,你的身份,我們的存在,太子已知!”


    那人開口,語氣凝重:“另原陵有變,太子會出洛陽,你可見機行事,以助袁氏!”


    “什麽!”


    這兩個消息對於田豐而言,不吝於晴天霹靂。


    “原來我之所為,太子一直都很清楚,那麽袁術獻書,張梁張寶刺殺太子,果真是苦肉計麽!”


    田豐心中驚懼欽佩,百感交集,片刻後恢複,眼前已無那神出鬼沒的同門。


    他定了定神,去往袁基院中,卻見結界升起,隔絕內外。


    “大公子在見何人?”


    田豐麵色微變。


    此時袁氏嫡係早被禁足,袁府更是不複昔日風光,早就門可羅雀,袁基此舉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一看就有問題。


    田豐目光一動,不顧上下尊卑,雙袖一展,直接突破結界一角,予以偷聽。


    袁基實力低微,全靠外物,又豈能攔得住他,頓時間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傳來:


    “替我轉告殿下……陛下和太後……馬首是瞻!”


    “袁公子乃信人……安國亭侯之位……”


    “多謝公公!”


    密談已經進入尾聲,但這隻言片語,足夠令田豐心驚膽戰。


    這位大公子難不成要……


    “不行!此定是太子之計,要斬草除根,覆滅袁氏,我一定要阻止!”


    “可袁氏子弟剛愎自用,單單勸阻,他必不聽,唯有如此了……”


    田豐立刻就要諫言,但吃一塹長一智,他從袁術袁紹身上可是看出,袁氏子弟驕狂成性,大多不聽人勸,袁基更是花花枕頭,他這麽上前隻會碰得一頭包。


    有鑒於此,田豐目光一閃,轉身回了屋內,招來侍從:“去請大公子來我屋中,有要事相商!”


    不多時,袁基前來:“先生找我何事?”


    田豐特意布下結界,神秘地道:“殿下,我有一計,或可救太尉出來!”


    袁基表情有些古怪:“哦?先生請說!”


    “我們應該通過皇子協……聯合陛下與董太後……重奪大權……廢了太子……赦免太尉的罪名……令袁氏門生重回朝堂……”


    田豐每說一句,特意頓上一頓,觀察袁基的表情。


    而袁基胸無城府,先是愕然,很快變得大喜過望,一拍案桌,大聲道:“先生與我不謀而合!”


    於是乎,田豐冷眼聽著這草包竹筒倒豆子,將自己怎麽與皇子劉協身邊的公公聯絡,欲發動宮變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


    田豐看著他許久,眼中露出憐憫,起身道:“大公子,你何不先借助皇子協的力量,入宮見一見太尉大人,再作定奪呢?”


    ……


    ……


    “父親!父親!”


    皇城之中,袁基看到臥病在床,奄奄一息的袁逢,眼中飽含熱淚。


    呼喚許久,袁逢才睜開眼,卻不是看向這個大兒子,而是望著帶他們前來的太監:“這位公公是……?”


    那太監答道:“老奴是服侍太後的,請太尉寬心,一刻鍾內,你們能盡情說話!”


    袁逢緩緩點頭,聲音沙啞地道:“那公公能否回避一下?”


    太監麵露不悅,卻也不敢得罪昔日權傾朝野的袁氏家主,點了點頭道:“好吧,老奴在外麵等候,袁公,謹記隻有盞茶的時間!”


    “多謝公公!”


    袁逢有氣無力地點點頭,直到太監離開,立刻死死抓住袁基的雙肩:“快說!你怎麽來的!”


    “父親,我……我受……皇子協……”


    袁基一哆嗦,竟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袁逢再不多言,一指點在他的眉心,合相境巔峰的星力長驅直入,袁基根本無法反抗,近來的記憶全部暴露在父親麵前。


    “唉!太子這是再設陷阱,要趕盡殺絕,滅我袁氏滿門啊!”


    袁逢看完後,深深歎了口氣,然後屈指一彈,一道星芒刺入袁基的心口。


    “父親……”


    袁基呆呆地感到劇痛蔓延全身,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他萬萬沒想到,親生父親居然會殺他。


    “你一人性命,與我汝南袁氏百萬性命,千年血脈相比,孰輕?孰重?”


    袁逢搖了搖頭,雙目綻放異芒:“還有半個時辰,你才會死,盡快出宮!”


    “盡快出宮!盡快出宮!”


    袁基被其控魂,呆呆重複這句話,而袁逢則用手指,蘸著袁基心頭之血,在衣帶上寫下七個血字:“交予田豐,送回汝南!我袁氏隻要不出祖地,太子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滅之,謹記上麵之字!”


    半個時辰後,田豐從袁基的屍體上撿起那血跡未幹的衣帶,就見上麵寫著——


    忍忍忍忍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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