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看著楊勇被拖下去,帝後神色怔仲,氣漸漸消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確實是才女,朕倒想見見她!”


    楊堅站起身來,親自撿起畫,細細觀之,一時間也被意境所感,頗為唏噓。


    他龍潛時,頗好音樂,常倚琵琶,作歌二首,名《地厚》《天高》,托言夫妻之義。


    曾經也是文藝青年,對於所謂的才女大家,自然是有興趣的。


    “紅顏禍水,見之何用?”


    獨孤伽羅眼中閃過一抹警惕,冷聲道:“本宮已命阿摩將她驅走,那孩子心善不忍,替其尋了處寺院,青燈古佛,若是日後想念,還可再見,現在是絕對不行,太子豈能沉迷女色,置國之大事於不顧?”


    語氣中,儼然已將晉王當成太子。


    “人不在了?”


    楊堅一怔,露出思索:“朕剛才盛怒,未及深思,此事……”


    喃喃自語後,楊堅又搖了搖頭:“不,朕沒有錯,老大確實不適合當太子!”


    眼看著楊堅揮手,讓傳旨的內侍退下,獨孤伽羅臉色變了:“此時百官肯定聚於宮外,陛下難道不立新的儲君,來安定天下之心?”


    “太子之位幹係重大,不能輕定,招楊俊、楊秀、楊諒入大興!”


    楊堅卻下達了另一條命令。


    “陛下,我們兩個兒子已近反目,你難道要五子全部自相殘殺,才肯幹休麽?”


    獨孤伽羅麵色大變,怒衝衝起身。


    楊堅卻是不理。


    尋常時期,楊堅對皇後的意見極為重視,甚至有些言聽計從,但事關皇權,那是乾坤獨斷,再也不肯退讓。


    “報!”


    然而就在這時,江南有緊急軍情報上。


    “莫非連楊素都鎮壓不了叛軍?快快呈上!”


    楊堅目光一凝。


    高熲回大興後,江南叛亂就由楊素一力鎮壓,這快馬加鞭送來的軍情,必然幹係重大!


    “宋缺重奪建康,奉陳叔興為新帝?”


    果不其然,當戰報展開,楊堅一看,臉色就猛地沉下。


    江南世家叛亂,推舉嶺南宋閥為首領,在小範圍戰場連敗隋軍,看似勢大,但楊堅知道,對方翻不起什麽風浪。


    然而現在宋缺占據了建康,再立新帝!


    即便去年建康破城時,陳後主那一脈的皇族,已全部被押入大興,但皇族血脈顯然還有。


    此時宋缺扶持的,便是十五歲的沅陵王陳叔興。


    南陳政權,死灰複燃!


    如此一來,性質便大為不同。


    楊堅已經敏銳地發現,真正的大敵,是這個剛剛年過二十的宋缺。


    楊素是何人?


    南指而吳越肅清,北臨而獯獫(xun xiǎn)摧服,戰無不勝的大將,再輔以謀略過人的高熲,這兩人竟被以弱勝強。


    雖然南陳初滅,南方上下都有種哀兵必勝,破釜沉舟的氣勢,但宋缺此人亦是關鍵!


    “召群臣,開朝會!”


    楊堅起身出宮,獨孤伽羅咬了咬牙,招來貼身侍女,密語一番後,讓她速去通知。


    “高熲被免,朕要再派何人?”


    大殿之上,聽著眾臣稟告,楊堅目露深思。


    對於拿下高熲,他更無後悔。


    作為楊勇的兒女親家,兩人走得太近了,既然廢了太子,高熲就不適合繼續擔當大任,哪怕此時免職,日後啟用,都比一味信任要強。


    用人要疑,疑人要用,這才是帝王之道。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大隋當然人才濟濟,但既然連楊素高熲都奈何不得宋缺,其他人更是夠嗆。


    若是再不能平息亂局,恐怕就有變數了。


    “賀若弼、韓擒虎倒是可用,隻是這兩人都與……”


    楊堅下意識看向位於眾臣之首的顧承,眼中閃過複雜。


    發現陛下神態有異,大殿上很快安靜下來。


    朝臣都是人精,太子剛剛被廢,還搭上了位極人臣的高熲,江南又亂,正是最敏感的時刻,他們誰也不敢出頭。


    “父皇!兒臣請戰!”


    然而這時,顧承上前一步。


    “喔?皇兒莫非認為離了你,江南就無法平定?”


    楊堅目光一厲,冷冷地道。


    “兒臣並無此意!”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可謂誅心,顧承卻道:“論文武才略,兒臣一人自然不比眾將綢繆,隻願坐鎮揚州,為我三軍振奮士氣!”


    “你要坐鎮揚州?”


    楊堅目光一閃,剛剛還凜然的眼神,逐漸溫和下來,哈哈笑道:“不愧是朕的好兒子,知道為朕分憂!好,朕就命你為江南總管,軍民事務,一以委之!”


    “謝父皇!”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儲,太子之位,理應定奪!”


    正在這時,賀若弼上前,大聲道。


    “嗯……”


    楊堅麵容平靜,目光如電,望向朝臣。


    然後他喜悅地發現,除了賀若弼,眾臣雖有遲疑,卻無人附和。


    原因很簡單,無論是晉王還是太子,都要去江南,遠離政治中心了。


    這不是一年半載能夠回來,所謂群龍無首,誰敢這個時候不長眼地去當太子黨?


    “無論是能力還是長幼,太子都無他選,何必把其他三個孩子招來,上演兄弟殘殺呢?”


    楊堅想到那七步詩的規勸,骨肉親情終於占據上風,大手一揮:“擬詔,皇子廣天縱神武,智韞(yun)機深,仁為重任,以安萬物,宜乘鼎業。立為太子,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謝父皇!”


    “陛下聖明!太子千秋!”


    百官叩首,東宮正位。


    對於楊堅和顧承,這也是皆大歡喜。


    前者少了如芒在背的威脅,後者則要布局天下,踏上尋找戰神殿之路。


    太子之位,不比晉王,顧承比原曆史的楊廣早了整整十年入主東宮,哪怕頭頂上還有個權力欲望極重的皇帝,很多事情也可以著手。


    “父皇,兒臣欲求兩人,平定江南之亂!”


    有鑒於此,顧承開口。


    “說!”


    楊堅溫和地頷首。


    “大將賀若弼,罪人陳叔寶!”


    開皇十年,春。


    太子出大興,一月行軍,入主揚州,三軍士氣大振。


    即日,陳叔寶列舉偽帝罪行二十條,在江南各地散發,共計十萬份,太子則廣招寒門庶族,入揚州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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