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手指在掛斷和接通兩個按鍵中來回猶豫。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你好。”最終我還是接通了電話。


    “你、你好……是、是羅利嗎?”


    “是的。”


    “我是劉瑞根。”


    “嗯。”


    “那個……我、我想問你明、明天有空嗎?”


    “明天嗎?”


    “是的,明天晚上,我想請你吃飯。”雖然開始有點磕巴,但說了這麽幾句,他的聲音也漸漸穩定了下來,“羅福記的包子怎麽樣?”


    後一句立刻把我的猶豫擊潰,羅福記三個字引的我直流口水。想到這三個字我就想到了那鮮美多汁的肉餡,薄而勁道的麵皮,想到了那個鹹香,那個口感,那濃濃的混雜在一起的感覺。


    一句好啊就在我的嘴邊,但總算被我忍住了——尼瑪,對麵這貨是喜歡率真的,老娘這次就矜持點!


    “這個,羅福記那邊不太好定吧……”


    “沒有關係,我明天沒什麽事,一早就去定位,那就這麽說定了啊。”


    “啊?”


    “明天晚上七點見。”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我呆愣了一下才想到,我竟然又答應了和劉瑞根的見麵!


    “這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要讓他死心!”我這麽想著,並且打定主意要把遲到進行到底,但是第二天下午不到三點我就坐不住了,羅福記三個字對我有著超強的誘惑力,我每看一眼表就仿佛看到一個柔白細嫩的小手在對我發出召喚,每想到這三個字就仿佛聽到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來吧來吧來吧……”


    我坐立不安,屁股上像長了釘似的來回扭,扭的對麵的王阿姨都看不過去了:“小黃你這是怎麽了?”


    “啊,沒事。”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去趟著。”


    我一愣,王阿姨又道:“我知道,那幾天來的時候是都難受的,反正這會兒也沒什麽事,你先去休息吧。”


    我哭笑不得:“王姨,我大姨媽還沒來。”


    “哦?我記得就在這幾天啊。”


    “是快了。”


    “嗯,快來之前也會難受。”


    我隻有點頭,雖然我從不避諱自己的嘮嘴,但劉瑞根這件事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眼看王姨還要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大是尷尬,正想著怎麽避開,鄧玲玲的電話到了。


    “黃姐。”


    “誒,是我!”我應的那叫一個幹脆爽利快,“怎麽樣怎麽樣?”


    “我想了想,覺得他人不錯也挺有幹勁的,但是,應該隻能當朋友,對不起了,黃姐。”


    聽她前麵的那句話,我的心變得那叫一個涼,簡直想對天狂吼好白菜都要落到豬手裏。幸虧她馬上說了這後半句,我一興奮,也忘了身邊的王姨,連忙道:“沒關係沒關係,你沒感覺嘛,就算是相親,咱們也要找個順眼的啊。沒事,真沒事,我現在就對他說。”


    那邊鄧玲玲依然很不好意思,又說了幾句抱歉給我添麻煩之類的話,我興奮的大包大攬,隻讓她放下一百二十個心,一定給她找一個更合適的更妥帖的對象!


    “這個,我……”


    “哎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事再正常沒有。那什麽,你就當是出門透透風認認人見見世麵,為你寫東西呢尋找靈感,真的,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有合適的我給你電話啊。”


    “那、那行吧……”


    “嗯嗯,乖。”


    我一激動,就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嘴,把平時在網上調戲小妹妹的那一套都拿了出來,好在鄧玲玲也沒有生氣,和我又客套了兩句就掛了電話。而她那邊一掛,我這邊也回過了神,後背一片發麻,果然,一回頭就看到王姨正盯著我。


    我心下一緊,忍痛拉開自己的抽屜:“那個,王姨,我這裏還有包薯條……您、您要吃嗎?”


    王姨搖了下頭:“小黃啊。”


    “嗨!”我立刻應了,其態度不亞於日本人見到了頂頭上司,其實,也差不多還真是這麽回事。王姨的資格比我老,業績比我好,又有和於女士當初一起打天下的情分,雖然因為我們婚介所的規模關係,沒有再分個一二三等,但我的確是最底端的那一個。


    “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是是。”


    “我知道你想什麽,一般來說,張翔的個人條件的確是有點配不上鄧玲玲的。但是你要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僅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乃至兩個家族的事情。張翔現在雖然有點不顯眼,但他父母的條件很好,都是退休老幹部,兩人加在一起,月薪是要一兩萬的,你說他們老兩口隨便能花多少?每個月存下一萬都輕鬆的很!”


    “是是。”


    “當然,鄧玲玲也是個好姑娘,但除了她那套門麵房不說,她那工作可不穩定的很,這個月也許能弄個一兩萬,下個月說不定一分錢都沒有呢。不錯,三千是不少了,可對你們這些小姑娘也就剛夠個吃喝,要買衣服要化妝……”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本想插嘴,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不過我那點變化怎麽逃得了王姨的法眼,她立刻道:“是,你不化妝不買衣服,但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似的,更何況,你不還吃嗎?不是我說你,小黃,你這個嘴真要忌忌了,你說你守著咱們婚介所這麽好的條件,有不錯的,完全可以自己先試試的啊。我給你說,這女人啊,還是有個家、有個孩子是正經的。你別覺得自己還小,二十七了,真到年齡了,再過兩年,給你介紹的就都是二婚的了。你想想這男人離過婚,那可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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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有那什麽離了一次婚的男人是寶的話……我不否認的確是有這樣的,但離婚總是要有原因的吧,根據我這麽多年的經驗,離婚啊,大多數的原因都在男人身上。女人結了婚,特別是有了孩子,那真是但凡有一點辦法都要為孩子忍下去的。”


    王姨圍繞大齡、離婚、女人展開了一係列的解說,我連連點頭,聲聲應是,心中叫苦不迭,娘咧,怎麽就把王姨的話匣子給打開了呢?王姨今年五十七,正正處於更年期,她平時一早一晚到公園,滿腔的憤懣感慨都可以向同齡人散發,因此在辦公室裏一般也還是一個和藹的慈祥的好阿姨,但是要是觸發到了她想說話的某個神經,那沒有一個小時就完不了事!


    要是於女士在的話,她也許還會收斂點,但要是隻有我和她,那就等著被精神轟炸吧。想當初我第一次領教她這個威力,頭暈了三天,後來在開封菜那裏吃了個全家桶才回過神。從那以後我就知道了,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老師的臨時抽考,也不是肥豬上司的性騷擾,而是嘮叨!而且是你不能回避的嘮叨。


    不過次數多了,我也漸漸的找到了應對之策,像現在,我雖然全身心都在附和,但魂魄已經抽離了身體,飄飄蕩蕩的就來到了羅福記,啊,我的包子!


    經過這麽一番打擊,下午我沒有任何猶豫,看時間差不多就提著包包坐上了公交車,到地方的時候不僅沒遲到,還提前了十五分鍾,而此時,羅福記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和昨天那個燴麵館一樣,羅福記也是一個老字號,而且更大名鼎鼎,追究曆史的話,甚至能往上麵找兩個世紀。


    市場經濟,現在很多的老字號都開分店,而羅福記卻是個例外,也不知道他們家是有什麽祖訓,還是代代真的隻有一根獨苗——而且這根獨苗還懶得發展,總之一句話,這麽多年下來,像其他的什麽燒雞店牛肉店拉麵店都搶占城市的各個角落了,隻有羅福記,依然守著自己家的祖業,唯一的發展,就是把店麵擴大了一些。


    他不往外麵發展,大家就隻有往這裏麵跑,節假日什麽的不說,就是平時狀態,這裏也經常發生下午五點半開門,四點就有人來排隊的事情,而我一來到這裏,就看到了劉瑞根。


    此時劉瑞根正處於進門和不進門之間,他站在隊伍裏,兩手插兜,灰色的大衣領豎起,從我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的抿著,神情中並沒有什麽不耐煩,但眉宇間卻有一份堅毅。


    驀地,我就感到自己的心一跳,突然就有一種麵紅耳赤的感覺,慌亂中竟有一股想拔腿而走的衝動,而在這時,劉瑞根卻回過了頭,看到我,他一笑:“你來了?”


    “啊,啊。”


    “馬上就要排到了。”


    這麽說著,隊伍又往前進了一步,我們倆算是一起進到了大門裏,進到了這裏,其實也就差不多了。羅福記大名鼎鼎聲名遠播,包子的味道沒話說,但並不是一個適合久坐的地方,菜味也一般,很多人都喜歡買了包子到其他地方去吃。當然,這裏也能坐,不過環境嘈雜服務惡劣——讓服務生倒杯水能把嗓子喊破,所以甚少有人會在這裏久坐。


    “你、你來等很久了吧。”尼瑪,姐竟然磕巴了起來!


    劉瑞根微微一笑:“也沒有多久,今天人不多。”


    我默然,隻覺得自己的臉更紅了一些。


    “把衣服脫了吧。”


    我一怔,劉瑞根道:“要不一會兒出去該涼了。”


    我默默脫下了外衣,隱隱的有點慶幸今天被王姨念叨的心思不屬沒有穿那套職業裝,否則、否則怎麽樣我也不知道,我隻覺得自己有點不對。


    劉瑞根沒有再說什麽,我也沉默,隻是心中一直有點糾結。又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就輪到了我們,劉瑞根點了兩個涼菜,問我能吃多少包子。


    “三籠。”


    劉瑞根一驚,我道:“就是三籠,我一個人就能吃三籠。”


    娘的,不想了,好容易來一次羅福記,好容易不用自己掏錢,好容易能大吃一頓,不吃得扶牆出就對不起自己!


    “我很能吃的。”


    我咬牙切齒的說,劉瑞根一笑:“女孩能吃是福。”


    我感覺自己的麵具有點破裂的痕跡,那邊劉瑞根已道:“八籠吧。”


    這次是我驚住了,劉瑞根道:“我是隻能吃兩籠的,剩下的三籠你帶回去,當明天的早餐。”


    如果我現在有尾巴,一定已經興奮的衝著他搖起來了,好人啊!不管這人本身什麽條件什麽身份,就這素質這擔待,在我們婚介所裏一定是相親的上等對象,如果羅利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一定搖著她的肩膀剽竊馬教主:“這樣的男人你怎麽能舍棄?你怎麽能?你怎麽能啊啊啊啊——”


    這一頓我和劉瑞根依然沒有太多交流,他依然在看自己的手機,不過現在這個舉動已經不能令我有什麽不好的感覺,其實早先也沒有,當初不過是站在一個紅娘的立場上覺得他這不太能討女孩子歡心,而現在,我隻是好奇他到底在看什麽。不過就算心下有狐疑,我也沒有去問,第一,我並不想和他有太深的牽扯,除了看手機,劉瑞根真的是一個好男人,而這樣的好男人,我現在已經有點不忍心了——更何況看手機也不算什麽錯;不過我之所以能忍住一直沒開口,還是我的包子上來了!


    這一頓我吃的那叫一個痛快,特別是想到不用我掏錢,更是小市民的習性發作,從身到心都愉悅了起來。這種愉悅一直到劉瑞根叫人買單。


    “先生您一共消費了一百八十九。”


    劉瑞根掏錢包,我則瞪大了眼:“什麽,我們就點了兩個涼菜!”


    “是的,您點的兩個涼菜,一個黃瓜變蛋二十,一個清蒸三絲十九,八籠包子一百六。”


    “現在包子都長到二十了?”


    服務員用一種您太大驚小怪的表情看著我:“女士,一個多月前就是這個價格了。”


    尼瑪,這比gdp漲的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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