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韓淵整個人就癱倒在地,像是散了架的骨頭一樣,再也支撐不起他那逐漸佝僂的身體。


    他剛剛說話的時候有多硬氣,現在說完話之後就有多無力。


    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看著韓若雪的臉頰,老淚縱橫,一遍又一遍的哀聲叫喚著:“若雪,若雪,我的孫女兒……孫女兒誒……”


    聽到他這一聲聲哀聲,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特別是韓滔的妻子劉雅璿,在聽到公公的決定後,一聲慘叫,直接暈了過去,此時正由佟錚在給她施救。


    韓滔站在一旁,死命的咬著牙齒,以對抗胸口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即將失去女兒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讓他快要承受不了了,現在妻子也暈了過去----這同時失去兩位至親的痛苦,沒有哪個男人能承受得了。


    而且在女兒和淩大師之間,如果可以,他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一天天看著長大的親生女兒。


    這跟忘恩負義無關,更與恩將仇報沾不上邊,僅僅隻是因為他作為一位父親,他下意識做出來的抉擇,就是保護自己的女兒。


    如果可以,他完全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女兒的命。


    可既然父親從整個家族的角度出發,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他就是願意獻出自己的命,也無法改變當下的事實。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此時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和自責,絕對不會比自己低。


    佟易時等人見狀,都想開口勸勸韓老爺子,可話到了嘴邊,他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因很簡單,事兒太大,他們不敢多說什麽。


    至於韓淵為什麽要轉移韓若雪,一來是想去好點的醫院,來緩解她的痛苦,但最主要的,還是不希望被淩毅知道。


    畢竟他們韓家別墅跟摘星樓相距並不遠,如果韓若雪再發出淒厲慘叫的話,別人不一定能聽見,但絕對瞞不過在摘星樓的淩毅。


    所以為了防止事情泄露,他隻能含淚轉移韓若雪。


    劉雅璿這個時候幽幽轉醒,這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被韓滔那頭豬給拱了,然後次年就生下了韓若雪,所以此時的她,一點也不顯老,就算跟韓若雪以姐妹相稱,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到韓淵的麵前,噗通一聲跪在他麵前,苦苦哀求道:


    “爸!您是最疼小雪的,我求求您,讓淩大師來救救小雪好不好?我求求您了。”


    韓淵癱坐在地上,隻一個勁兒的搖頭,低聲悲鳴著韓若雪的名字,對兒媳婦的話仿佛完全沒聽見一樣。


    劉雅璿見狀,再也顧不上自己出身高貴,直接就對著韓淵磕起頭來:“爸!我求求您了!


    這麽多年來,我從沒求過您什麽,您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就隻有這一個女兒啊!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以後可怎麽活啊!”


    但韓淵除了臉上的淚水更加泛濫之外,沒有任何回應。


    他倒是想回應,可他該怎麽回應?


    一邊是自己最疼愛的親孫女,一邊是拯救了整個韓家的淩大師,你說,該怎麽選?


    韓滔見父親如此模樣,任由淚水從臉上滑落,沒有再去擦拭,反正擦也擦不幹。


    “爸,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見父親不說話,韓滔還想要掙紮一下,於是又開口道:


    “萬一我們把淩大師請過來,他能治好小雪,而他看見趙希年的手段後,又主動萌生退意了呢?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韓淵卻隻搖頭,哀歎了好幾聲之後,終於才緩緩開口:“如果淩大師能治好若雪,他就更加不會把趙希年給放在眼裏;


    如果治不好,那我們還讓他知道這件事搞什麽?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聽到這話,韓滔頓時語竭。


    確實,不管是淩大師治不治得好若雪,他知道了這件事後,都會去找趙希年。


    那麽自己這些人,就是把他推向趙希年的幫凶,就是恩將仇報、不忠不義的惡人!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韓滔直接愣在當場,感覺天都要塌了似的。


    劉雅璿聽完韓淵的話後,也終於明白了公公的顧慮,同時也明白自己女兒的結局,注定隻有死路一條。


    於是她不再跪求韓淵,而是起身跪在韓若雪的身邊,捧著她的臉,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轉移韓若雪的車輛和保鏢已經到位,韓淵即便再怎麽不舍,也還是咬牙揮手,讓保鏢們把韓若雪帶走。


    韓滔夫婦自然跟了過去,特別是劉雅璿,差點再次哭暈厥過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車輛,韓淵站在偌大的韓家院子裏,身形蕭索,就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樣,站都站不穩。


    等車輛快要駛出院子的時候,他朝著那車輛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以示自己對韓若雪的歉疚。


    隨韓若雪一起被轉移的,還有袁天罡和徐青梧,佟錚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想著關鍵時刻,自己或許能幫上點忙。


    而佟易時他們,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後,也就打算離開,準備著手調查趙希年的生平,以便找到他的軟肋。


    等院子裏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韓淵在保鏢們的攙扶下,坐到了不遠處的椅子上。


    坐下之後,韓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而他自己則是靠在椅子靠背上,用那雙渾濁的淚眼,看著車輛消失的方向,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


    淩毅來到摘星樓的時候,無意間看了一眼韓家別墅的方向,雖然沒覺察出什麽異常來,但他發現今天的韓家,似乎比以往要清靜不少。


    不過淩毅也沒多想,畢竟趙希年即將來江州,他們把人臨時送走,也是人之常情,誰讓他們跟自己走的這麽近呢?


    萬一被趙希年給遷怒了,那不就躺槍了?


    淩毅並不反感他們‘跑路’,畢竟換做自己,自己也會帶著家人跑路,不為別的,隻為讓家人能夠安全的活下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韓家少了的那些人,不僅沒有跑,反而在麒麟醫院的特殊看護病房裏,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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