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豐,這是我和王府的事情,跟你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你隻要知道,次兄從沒有不要你。”


    他對王府有過怨是真,但,他從未想過把怨恨撒在其他人身上,撒在無辜的人身上。


    他的弟妹很可愛,是他這輩子最好的禮物,他疼他們都來不及豈會怨怪他們呢。


    謝敬豐紅著眼賭氣似的質問他:“那你為什麽不肯相認?為什麽不肯回家?父王他們都在等你,都想你回家。”


    謝文文目光有些躲閃,他收回手,重重地落在被子上。


    疲憊感爬滿了全身,他覺得自己說話都很費力,如今又提到回家,更讓他力不從心。


    謝敬豐說的或許是事實,但,如果那個家那麽好回,豈會叫他顛沛流離?如果那個家可以回,他豈會四處遊曆?


    如果,那個家,對他來說還是家,他何嚐會不想回。


    他牽強的扯起嘴角,擠出的笑容不是笑,反而格外的難看。


    他輕聲說:“阿豐,回不去的。”


    早就回不去了啊,那裏曾經進行了一場針對他的欺騙,那是屬於他的圈套與噩夢。十來年的日日夜夜,總是藏在他的噩夢裏,讓他難以安睡。如今又豈能輕易的說回去就回去的了,他難以跨出那一步,實在是太難了。


    謝敬豐心中像是被什麽堵住了,扯著頭發,煩躁的問:“為什麽啊!為什麽啊!”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但是他不信那是謝文文不肯回家的理由。


    或許是,在他看來,那並非就是不回家的理由。


    對於謝敬豐來說,家裏人是最好的人,誰都沒有錯,當年的事情他還小,他經曆了但也屬於沒有任何影響的,他不能理解謝文文的痛,他無法站在謝文文的角度去感受他的痛。


    他自私的想,為什麽次兄不能原諒大家?


    畢竟,如今誰都好好的,不是嗎?


    “你見一見長兄、好嗎?他就在後麵,你見一見他。” 他哀求的看著人說。


    在謝文文說回不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次兄不會回去了,他害怕失去他,他希望能有個人勸住他留下來,他可能勸不住了,那麽他期望謝敬捷能。


    當初的一切因果在謝敬捷,如果,如果是謝敬捷來勸,是不是就能改變他的決定?


    謝敬豐望著他,眼裏不知何時又蓄滿了淚水。


    謝文文偏過頭,在沒了先前安慰他時的精力。


    “對不起,我現在還不想見他們。”


    謝敬豐耷拉著眉眼似乎又要哭。


    “阿豐,我已經試著和過去和解了,但是,我沒時間了。”垂下眼眸的謝文文從而也掩飾了眼底的悲痛。如果,他的人生還很長,或許他能原諒,畢竟他還有遙遠的一生,他不想用自己的一生都去釋懷,那樣,太難受了,可,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就像是這場冬,終將在春暖花開的時候離去。


    這短暫又充滿遺憾的一生啊,他做不到去原諒始作俑者,他心裏太苦了,他太難受了,就讓他自私一下吧,畢竟,他們也曾經自私過,就不要讓他大愛無疆了。


    謝敬豐無法體會謝文文的心情,就好比現在,他隻能發泄自己的不滿。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還在騙我!”


    謝文文不再理會他,拉過被子把自己蓋的嚴實,任由他發泄著自己的怒氣。


    謝敬豐扯了許久自己的頭發,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最後直到發現謝文文不會再搭理他了,他才眼巴巴的停止自己的撒氣。


    他扭頭看著閉著眼不知是不是沉沉睡去的人,他出了許久的神,眼中黯然無光,最後把他的手拉到了被子底下蓋住,然後小心翼翼的起身離開。


    自從謝文文醒來後,身體就好多了,蟾毒蟄伏在體內,但卻沒有再複發的征兆,這無疑讓謝文文安心多了,畢竟,這麽多人在,他不想露出自己太狼狽的一麵。


    他喝了藥後,感受到熱流流入胸膛,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問:


    “王令嗣呢?”


    劫後餘生的僥幸,麵對謝敬豐時的憔悴,精疲力盡,讓他忽視了王令嗣這個人,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給喝完藥的人擦著手的小茶閉口不言,對於一個差點害死謝文文的劊子手她對他沒有任何的好感,至於他在哪她也懶得搭理。


    看著不說話的小茶,謝文文逐漸擰眉,感覺不妙。


    “你們沒救他?”


    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情,極其的凶險,若非是王令嗣,他怕是在劫難逃,可如今他都安然無恙,那麽他自然更擔心王令嗣的情況了。


    可這時候他們一個個的都不同他說王令嗣的情況,這讓謝文文覺得,他們或許是根本沒有在意王令嗣的生死,並沒有把他從那廢墟裏拉出來。


    小茶有些生氣的甩開手裏的帕子,臉色難看,沒好氣道:


    “他差點害死你了,我們為什麽要救他!”


    小茶怨恨王令嗣是應該的,畢竟如果不是王令嗣,他豈會受著一場罪,又是落水的又是撞車的,她們到的時候,那車都粉身碎骨了,可想而知人是有多麽危險,但也幸虧是僥幸,除卻一些避不過的皮肉傷,謝文文沒有受其他的傷害,不然,她就要把王令嗣挫骨揚灰了!如今還問她人在哪,救沒救,嗬,沒親手弄死他都是她大人大量。


    謝文文明白原委,同她講道理:“他沒想拉我一起死,那是意外。”


    他知道王令嗣並非是故意的,當時的情況太危急了,王令嗣也沒有想到前方的路居然還堵著一座石山,當時他驅趕的馬車又太快,根本就停不下來,撞上去是沒辦法,可到了最後如果不是他護著自己,他哪裏還有命在,他畢竟欠著人一條命。


    小茶氣鼓鼓的站在那裏,聽到王令嗣的名字她就生氣,一聽謝文文還在維護王令嗣,她心裏氣的不行。


    謝文文皺眉,他知道小茶的性子,這顯然的是不會聽自己的,於是同待在一邊默不吭聲的謝敬豐說:


    “不能把他丟在那裏,我都昏迷多久了,讓人去找他!”


    他不知道林安他們會不會找到王令嗣,可小茶他們居然沒有管王令嗣,當時的情形定然十分危急,就這麽丟下他不管怎生是好,總之得去看看才是。


    謝敬豐似乎有些怕小茶,聞言不動,拿眼睛去瞥小茶。好似在說,不是他不聽話,而是小茶壓著他不敢。


    謝文文冷然的盯著他倆,大有不同意這事就過不去了的僵持。


    小茶被夾在中間,謝敬豐是怕她,可她卻不能不聽謝文文的,固然心中不忿卻也還是低了頭。


    泄了氣似的,委實說:“人沒事,救回來了,在隔壁屋子,就是沒怎麽管他,任由他自生自滅吧。”小茶聲音涼涼的,跟此刻的心情又一樣式的。


    人也不是她救回來的,而是白行雲他們叫拖回來的,她當時一顆心都撲在了謝文文身上,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管王令嗣是死是活,當時要不是謝文文情況不好,她都要再插他一刀泄憤了。白行雲是覺得在謝文文落到王令嗣手上的時候他們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麵,如今王令嗣既然落到了他的手上,那麽形勢便有了反轉,加之他對謝文文做的事情,如今還不得還回去圖個心情爽快,就這樣人也就順帶的給弄回來,簡單的處理了傷口就丟在一邊任由他自生自滅了。


    那人也是命大,馬車都給撞的四分五裂,他被埋在底下性命堪憂,除卻看得到的外傷、內傷也不知有多深,反正人自己扛了過來,沒有特殊照料的情況下也比謝文文先轉醒,或許是知道他此刻的境遇已經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安靜的不折騰,真的是任由自生自滅了。


    聽到說一早就帶回來了,並非是真丟在一邊置之不理,謝文文稍微鬆了口氣。


    對於王令嗣,謝文文好歹承他的恩情,如此說來,就不是能不管的人。


    他看著忿忿不平的小茶,知曉她是為了自己而不平,緩和著聲音同她解釋:“如果不是他最後一刻把我護在懷裏,死的人一定是我。”


    雖然他落入王令嗣的手裏充當的是人質的角色,可總的來說也並沒有受到了虐待,相反的,在他毒發的那幾日,是王令嗣無微不至的照顧才讓他挺了過來。


    如果王令嗣當真十惡不赦,可哪裏有他這樣受盡優待的人質呢。


    一聽,小茶跟謝敬豐的神情都變了,畢竟,他們隻知曉王令嗣挾持謝文文並強行帶他東奔西跑,哪裏還知道這事。既然是王令嗣救過謝文文一命,他們雖然也怨怪如果不是王令嗣,何至於出現這樣的事情,可也少了分敵意。


    對他們來說,到底也是救了謝文文的人,縱然依舊是敵人。


    “我、我去給他喂藥。”


    或許是把王令嗣當做了謝文文的救命恩人,謝敬豐有些氣不足道。加之之前他與謝文文的對峙算得上是不歡而散,他留在謝文文身邊別扭又刻意。


    王令嗣一開始被白行雲他們弄回來後就簡單處理了身上致命傷,其他的一概不管,至今都沒有人好心的給他弄口藥。


    謝敬豐想,到底是救了謝文文,他難得的大度一回。


    不過,他還是討厭王令嗣的。


    從窗戶口射進來的陽光很耀眼,看起來就暖洋洋的,謝文文在身體好些了的時候就在窗邊搭了把椅子,沒事的時候就去那邊坐坐,曬曬太陽,小日子過的安逸舒適。


    同時,謝文文也從小茶口中得知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比如不怎麽好心的替謝敬捷解釋了那一日他當著所有人的麵不管他的生死的緣故,以及,聽說他可能死後眾人的反應,那叫一個可樂。


    謝文文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兒早上劉小天進來看顧他的時候,局促又興致盎然的眼底已經帶上了一股膜拜,好似,他的確是死了一遍,然後擁有了起死回生之術又活了過來似得。


    但小茶說,知道他出事後,哭的最傷心的人也就屬他了,還極為貼心的把他遺留的東西都燒給了陰間的‘他’,總之說到最後,小茶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


    能給他燒東西,倒是劉小天的性格能做得出來的,畢竟,這要是換了其他人,也沒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記得給‘死人’燒東西的。


    許是為了讓他看起來不再死氣沉沉的,小茶同他說了許多事,有一大部分是為了逗他開心,但也同時避重就輕的說了點關於謝敬豐死皮賴臉跟來的事。她不知道此時謝文文心底對謝敬捷是怎麽樣的看法,因而對謝敬豐也就較為不好拎輕重,但無疑謝文文是喜歡謝敬豐的。


    才醒來的他,看到謝敬豐在身邊倒是沒有想那麽多,似乎理應如此,這會兒聽小茶一提,謝文文才開始盤算謝敬豐的出現謝敬捷那邊是怎樣的說辭。


    許是,謝敬豐是謝敬捷刻意放走的吧。


    謝敬捷那樣謹慎的人,謝敬豐跑了他豈會不知,卻還是任由他跟著小茶他們走了,他是故作不知,放任了謝敬豐跟著來見自己。


    謝文文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壓在心底難受卻又吐不出來。


    謝氏就是紮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一直都是。


    他每次覺得自己在劫難逃的時候他總是能想起他們,原本以為的釋然也根本做不到釋懷,謝敬豐的存在又讓他不得不麵對他們,不得不想起那些在他看來永遠都過不去的舊事。


    雖然謝敬豐一日裏總是出現在自己麵前,有時候也不說話,就幽怨的看著他,謝文文卻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兩個人就跟賭氣似的。


    翌日豔陽高照,謝文文能下床走動了,便不再隻窩在屋子裏生鏽。


    他扶著門框站在門口,看著四周的環境,這裏果真如小茶所說是一個極為寧靜的養病之地,四周環繞著竹海,一眼望去連條路徑都沒有,隻要他們不暴露行蹤,饒是謝敬捷都找不來。


    這裏充滿了生機,隨風而動的竹,飄然落下的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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