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敬豐這一晚上都沒有怎麽睡,他一晚上都在琢磨謝文文的那個答案了,究竟是什麽答案讓謝文文如此反對蓁蓁嫁給王令嗣,而且還不是因為他自己的私心,他都說了他不是愛慕郡主,那還有什麽理由去阻止跟他毫無關係之人的婚姻大事?王家好歹也是世家名流,總比謝文文這樣的小門小戶的強,論家世能力來說,王家令嗣都比謝文文強太多了,蓁蓁嫁他,已經算是天作之合,他還有什麽理由反對呢?


    就這樣,他一晚上都過的渾渾噩噩,對於在滿月樓所見的那些事都早已經拋之腦後,唯有謝文文之事縈繞於心,日夜所思。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天亮,便在焦急的等待著等著謝文文的來訊,可他等了一上午,等得桌上的花都謝了,結果都沒有等到謝文文的傳信。


    此時,謝敬豐不由得懷疑謝文文昨晚這句話是忽悠他的,隻為了讓他不要追究下去,若真是如此,那他謝文文就實在太無恥了,虧的他惦記了一晚上,要是當真就隻是打發他編的借口,那他一定饒不了他!就在他要出門去鍾院找謝文文之時,終於來了消息。


    也不知道謝文文在搞什麽鬼,居然把他約到了茶樓去。


    對此,謝敬豐疑心更甚。


    家裏不能說麽?信裏也不能說?非得去茶樓那地方麵對麵的說?


    謝文文這葫蘆裏的藥賣的可真多的。


    雖然是如此說,可他還是言聽計從的去了茶樓赴約。


    到了地方,也沒個人帶路,他自己一路上了樓,對應房號的門口無人侍立,他原本想敲門再進的,卻發現門根本沒合上,不過半掩,他想著應該就是謝文文給他留的門了,便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結果剛探了進去就聽到了裏邊不對勁的動靜。


    “難得你主動。”


    這是王令嗣的聲音!


    怎麽又是他!看來昨日謝文文根本沒把自己的交代放在心上,謝敬豐心裏沒來由的又是一陣火起。


    裏邊確確實實就是王令嗣的聲音,不是別的,謝敬豐覺得謝文文這葫蘆的藥越發的詭異了,難不成他約了自己來還約了王令嗣來?是想找人對證嗎還是對峙的?


    煩躁的謝敬豐剛要再接著進去,又聽到了謝文文不似尋常柔和的聲音。


    “我知你心意,你又幫了我這麽多,我哪裏還能對你視而不見呢。”


    裏邊,在謝敬今日約他來茶樓的時候,王令嗣就猜到了今日之邀當有出乎意料的收獲,事實也的確如此。


    謝敬一改往日的涇渭分明的態度,當他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是他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了。


    他激動不已的越過圓桌,來到了謝敬身邊,按住了他要給自己斟酒的手,把手揉在手心裏,像是在捧著十分珍惜之物。


    自從遇到謝敬以來,他便陷入了一場相思裏,人分明就在他的眼前,卻愛而不得,沒有人知曉他心中的煎熬,但他卻從未想過用手段強取豪奪,如果是對於他人,或許他能不顧及他人的意願隻求自己如願,可這些招數他從未想過用在謝敬身上,他可以對他軟磨硬泡,也可以對他窮追不舍,對他予取予求,他想過,自己隻要一片誠心,終有一日,謝敬會被他感動,與他敞開心扉,原本以為,他還要多等些日子的,沒想到,今日便是他心願達成的時候。


    謝敬的一句話,讓他喜上眉梢,差點忘乎所以。


    他高興啊,眉眼中都帶著笑意盈盈,又情不自禁的把人摟在懷裏,感受到對方微微僵硬的身體,才知自己是孟浪了,原本想鬆開他的,卻發現懷裏的人隨即又放鬆了下來。他沒想嚇住他,他這些日子都已經等了,自然也不會急於一時,隻是一時間情不自禁罷了,但他的不推拒,給了他繼續下去的勇氣。


    摟住日思夜想的人,王令嗣隻覺得這一生似乎都得到了圓滿,隻想跟眼前人天長地久下去。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珍愛一個人,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自詡不會被任何事情絆住手腳,可自從遇見謝敬之後,他才恍然大悟,原是他自大了。


    或許,在沒有遇見謝敬之前,他不懂世間那些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情愛,如今,他才依稀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之處。


    王令嗣控製不住自己雀躍的心情,若非此處不是他自己的地方,人多眼雜的,不然他還要高興的摟著人轉兩圈。


    “那你是想通了,我可不強人所難的,但是啊,敬哥兒,能得到你的回應,我真的很高興。”他望著謝敬的眼,似乎要看進了他心底去,似乎是要把自己的高興也傳遞給他去。


    謝文文冷靜的任由王令嗣摟住自己,雖然別扭,但也忍住了。就像最開始認識王令嗣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對自己的喜歡,可這個時候,他眼的東西比喜歡還要多,多到讓謝文文感到了沉重。


    他從未想過得到王令嗣的喜愛,卻從沒有想過不利用這份喜歡。在知道王令嗣的身份的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他要做個不擇手段的人。


    如果說,有的人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可能,就是說的他吧。


    他泰然自若的靠在王令嗣的身前,隻露出的後腦勺叫人看不見他眼裏的算計,與臉上的淡漠。


    越過王令嗣的肩膀,他看向了門口的方向,眼裏一片清明,沒有絲毫如同王令嗣一般沉溺在這份喜歡中的熱忱。


    方才,他就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如果按照他傳信的時間來算,這時候,謝敬豐也該到了。


    他不是想要答案嗎,他來他便給,給他一個說服他、說服他父母兄長的理由。


    隻是,可能這個答案他或許無法接受,但卻改變不了他所見的事實。


    謝文文踮起腳尖,貼向了王令嗣的耳廓,聲音卻並未壓低,他平和著氣息,說:


    “你莫要負我才是,不然,可是要天打雷劈的。”他這句話像是愛侶之前的調笑,也似是在警告,更可能是在同王令嗣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可以接受王令嗣,但前提是兩不辜負。


    放在天下人身上,這都是一個絕對的承諾。


    也不知道王令嗣是怎麽想他這句話的,他似有所感的對上了擺滿寶瓶的架子後的一雙清冷的眼。


    在各色的寶瓶之間,他望見了少年眼中露著的迷惘,對於他們關係的探索與思量,直到清楚了他們後的不可置信,最終變得震撼,微微睜大的眼眶,幾乎是已經帶上了憤怒與仇恨。


    這一幕的所見,帶給他的衝擊感絕對不少於他畢生所見。


    如果說他前者還在疑惑謝文文約王令嗣是幹什麽,可直到看到王令嗣把謝文文摟在身前,兩人的舉止宛如一對愛侶,而不是所謂的朋友,又見謝文文同他那般曖昧不清的說話,對此經曆千帆的他好似如遭雷擊,卻無法不信自己的眼前所見。


    他雙唇顫栗,抖著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那緊緊靠著的二人,讓謝敬豐的眼裏逐漸染上了深惡痛絕。


    “放心、此生我王令嗣絕不負你,有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令嗣不是那等薄情寡義之徒,既然一腔真心都用在了謝敬身上,自然舍不得辜負他,可能,現在說這些還早,但他現在的承諾不會早。


    謝敬如此說,自然是擔心往後自己變心,他如今,是對謝敬言聽計從,他的顧慮他自然能為他打消。承諾,保證,他都能給他,隻要他對自己,別無二心。


    聽他拿自己做咒,謝文文作著心疼的模樣阻止了他,“噓、別說了。”


    與人虛與委蛇,謝文文很是擅長,從動作到眼神都能裝的完美無瑕,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有誰能知道,他麵上是一個接受王令嗣求愛的男子,私底下卻是在抓他把柄的人呢。


    他靠在王令嗣的懷裏,感受到他的懷抱很溫暖,讓謝文文想起了很多人,從前,他是被辜負的那一個,可如今,他不會再讓自己蠢到被辜負。


    他不會讓自己陷進王令嗣編織的愛意裏,一如他清楚自己的目的。


    他知道謝敬豐在外麵聽,自己便讓他徹底死心。


    他故意跟王令嗣親近,故意跟他說著曖昧不清的話,隻有謝敬豐聽了,看見了,那麽,王令嗣跟王府的婚事就不能當真。


    蓁蓁就不會搭上自己的下半輩子。


    至於別人怎麽看他,他已經不在乎了,本身他就跟王令嗣一樣不是嗎?他除卻所愛不同,又與王令嗣有什麽區別呢?


    他像是在為著他們將來打算,又明知王令嗣的家境根本容不得他在外麵跟男人不清不楚,卻還是要仗著如今他跟王令嗣的‘兩情相悅’要個踏實的未來。


    “那你家裏那關怎麽過呢?我可不是你以前的那些心肝兒,好忽悠的,我要是認定了你,咱們,可就不能藏頭藏尾的了。”他從來都清楚像王令嗣這樣的人,肯定不是潔身自好之人,以前少不得跟多少人有過糾葛,但如今,既然是要跟他‘相濡以沫’那定然還不能是他以前的那些人那般好打發的。以前不說王令嗣跟誰都肯定是見不得人的,可他卻不是那些人,自然得光明正大,雖然不會鬧得世人皆知,但卻不會讓自己委屈,王令嗣家裏那關肯定是要過的。


    知道謝敬的傲氣,王令嗣也不好欺瞞他。但家裏那關,雖然不再他的考慮之中,但絕非是易事,他不想讓謝敬覺得自己不重視他,如今他愛重他都來不及,自然舍不得他失望,如今唯能做的就是一遍遍的向他保證自己的心意。


    “家裏我父親早就知道,他不阻止我的事情,敬哥兒,我是真心心悅你的。”他似乎是很怕謝敬不信,眼裏都帶著了急切,做不到實際行動,隻能一遍遍的闡述自己的心意。


    謝文文也不說自己信與不信,趁熱打鐵道:


    “我已經跟蘇木說過了,回去後我們退婚,你呢,家裏可有定下親事?我若退婚,你可不能背著我娶別的女人。”


    如果說前麵王令嗣還沉浸在謝敬答應他的欣喜中,可這會兒聽到謝敬居然已經有了退婚的主意,他少不得會吃驚。他沒想到謝敬居然在跟他確定心意後能為了他跟蘇木退婚,雖然他們婚姻中不存在感情,可也是父母之命,他居然能違抗,這一點,或許王令嗣就不如他,但他能跟蘇木退婚,從此與自己相守一生,他自然是高興的。


    見他沒有及時接話,謝文文挑眉,佯怒道:“怎麽?猶豫了?還真有女人?”


    謝文文似乎就是料定了他家裏有人背著他沒說呢,推開他就要遠離他,被王令嗣緊緊的抓著胳膊,急於解釋。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事到如今,王令嗣也不得不說出實情了。


    “家裏早年也為我定下一門親事,對方也是官宦之女,她家官階在我王氏之上,那女子我也不曾見過,這盲婚啞嫁的我本也不願,奈何父親強求,又不好開罪。敬哥兒,你也知道我這樣的人家,不成親說不過去,且家中就我一支血脈,我不忍心見我父親失望,這婚事我可能退不了,但是你放心,我與她隻會做名義上的夫妻,絕不與她再有任何關係。我的心是你的,人自然也是你的。”王令嗣說的一片真誠,恨不得把自己心都刨出來給他看那般,但,他這一通話,可真夠叫人傷心的。


    謝文文算是聽出來了,王令嗣這意思是家裏的婚事退不得,不好得罪人,但是卻又不肯跟自己斷呢,合著,是想兩頭的好處都占。


    原本以為王令嗣還是個正人君子,守節知禮,可直到了這一刻,他不得不全部推翻他以前對王令嗣的個人看法了。此人,才是算無遺策之人,能和滿月樓一起於暗中攪弄風雲之人又豈非是泛泛之輩呢?又怎會為了所謂的情愛失去理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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