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劉小天說的,把他那一身行頭賣了都值不少錢,可是謝文文不樂意啊,這是他行走江湖的標誌性裝扮,就是要看起來就讓人高攀不起,要是都賣自己的行頭才能過活他就賣掉半座宅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是劉小天新學的一句詞,然後用在謝文文身上,極其符合。


    “你這些天怎麽了?丟魂了?”劉小天在門口翻著地,謝文文就坐在門口,一整天的望著路的盡頭,唉聲歎氣。


    天天歎氣,歎得劉小天都覺得自己家又怎麽了。


    “我在等我的糧票。”他在等人給他送錢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吧,怎麽還沒來呢。


    劉小天一聽他在等錢來,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等?”


    他把鋤頭一丟,叉著腰看著謝文文,怒其不爭的眼神簡直想把人拖到泥地裏揍一頓。


    “你知道白行雲去哪了嗎?人家出去掙錢了,你倒好,空等著錢送上門。”這錢哪有等就能來的,不自己去掙,錢能自己長腿往他口袋裏鑽?他活了十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聽說能等錢來的,嗬嗬,真會開玩笑。


    這剛才一時氣急扔了鋤頭,現在又得去撈,劉小天捶著酸痛的腰,繼續鋤地,他平日裏就靠著自己的菜園子填肚子了,更何況如今家裏又多了兩張嘴。


    “他去什麽地方掙錢了?”謝文文這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確是沒有見到白行雲了,他對錢望穿秋水,都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也是,白行雲話少,除了一日三餐,幾乎人都在自己的秋院裏不露麵,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俠客就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人走了都不知道。


    “不清楚,昨晚上就走了。”


    “什麽活計?昨晚就走了,人家能讓他在家裏過夜嗎?”他隨手揪了一根劉小天精心栽培的黃瓜,在袖子上擦擦就生啃起來,看得劉小天一陣心疼,他自己親手栽培的黃瓜,都快給薅沒了。


    謝文文千等萬等,在夜幕降臨前都沒有等來錢袋子,隻得失望而歸。


    和劉小天簡單吃了頓涼拌黃瓜,謝文文早早地回去歇下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外麵就傳來一陣陣的扣門呼喚聲,聲音簡直可以穿透雲層,他睡得院子算深得了,都聽到了,但奈何睡意席卷著他,他被子一蒙,繼續睡得香甜。


    “本姑娘到了!速速出來迎接!”


    “本姑娘到了!速速出來迎接!”


    劉小天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來,仔細聽了聽,的確是自家門口,甚是不解會是誰半夜敲自家門,他在錢都,已經沒有親朋好友了;這個世上也沒有什麽人能來投靠他了。


    他在床上緩了緩,隻是外麵那道響亮的聲音絲毫沒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實在的吵得人不得安寧,隻得披了件外衣出去開門。


    “你是誰?”


    劉小天靠著門口的燈籠的微光,看著門口的人。


    穿著一件粉色的交領長衫,腰間綁著一根拇指粗的鞭子,別著一皮革的水袋,像是裝酒的。肩頭垂下兩根細長的辮子,但是一頭烏發卻是高高的紮在頭頂,顯得幹淨又利落。


    臉龐在黃色微光映射下,顯得她眉眼如畫,朦朧隱約,隻是那抿緊的嘴角,表現著她的不耐其煩。


    細長的峨眉下一對杏眼尤其閃亮,燈光下睫毛彎彎,投出一排翦影,倒是個別致的小女郎。


    “倒是開門讓我進去啊?我可趕了一夜路了。”劉小天就這麽癡癡地看著,小茶才不慣著,直接推開人就進去了,劉小天趕緊在後麵跟著。


    “哎!不是你,誰啊?”他才不要承認是看人家姑娘入了迷,他隻是在猜測這個不請自來女子的身份。


    小茶進門就到處四下環顧,一邊嫌棄老舊的宅子,一邊還在打探人:“謝敬敏呢?”


    “什麽謝敬敏?”


    小茶轉念一想,也是,出門在外,他可能也不會用原本的名字招搖撞騙。換了個名字問:“那……謝文文?”


    “他?你要幹什麽?”劉小天警惕起來,看著來人,心想不會謝文文在外麵惹得禍事吧,給人追上門了。


    “送錢的。”說著小茶甩出幾張銀票在手裏晃了晃。


    “……”


    劉小天這才知道,原來謝文文等的錢是這回事,原來真的有人給他送錢來。


    可能,他真的是從遊京來的富家公子哥,就是被他自己那張嘴造落魄了。


    “嘭~通……”周鄰河噔的一下子坐起來,就看見自己的木門大開,已經搖搖欲墜,幸好被劉小天及時接住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損失。


    “謝小茶!你造次了!”他剛才就被她弄出的聲音吵醒,奈何睡意如洪水席卷,他還是沒有撐住倒頭睡了過去,這才進入甜甜的夢鄉,卻被她再次吵醒。


    人生三大不可原諒:睡覺被吵醒,吃飯被絆了筷子,走路踩了石頭。


    “喲,醒了呢,本姑娘大駕光臨,你居然還能睡得著?”那名叫謝小茶的女子毫無男女之防,大大咧咧的就進了謝文文的臥室。


    “迎接你個頭。”謝文文氣得甩過去一個枕頭,被小茶完美的接住,然後抱在懷裏汲取著殘留的睡意,這才都不覺得有瞌睡,一抱著枕頭,她的眼皮子就開始耷拉了。


    “我可撐不住了,你起開,讓我先睡一覺。”說著,就上去擠到他床上,墊好枕頭睡了。


    睡了,真的就是倒頭就睡了。


    劉小天在門口扶著搖搖欲墜的門,看著裏邊的兩人一時無語凝噎,這還沒有無語完人就睡了一個。他看著謝文文與自己幹瞪眼,絲毫沒有要下床來的意思,隻得貼心,不,實則心裏罵罵咧咧的的關上了大門。


    謝文文看著小茶酣睡的臉龐,眼下有一片青色,固然嫌棄她來慢了,可看著她風塵仆仆的模樣也是心疼。他往裏麵讓了讓,給她留出了足夠寬敞的位置,又把她枕在頭下的手取出來放好,蓋上被子,才躺在下去睡,隻是身邊有了人,他卻睡不著了。


    他望著頭頂的青色的帳幔,許久都合不上眼。


    如果這世間還有人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那個人或許隻有這個在他身邊酣睡的小姑娘了。


    這一晚,誰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兩聲尖叫聲穿透雲霄,嚇得在外麵給黃瓜澆水的劉小天一抖,水都灑了半瓢。


    他知道,自己家裏又來了個不好相與的,跟謝文文一樣,活祖宗。


    他現在很懷疑,自己把房賣給謝文文是不是個錯誤。


    就像他種的這叢豆苗,種下它就是個錯誤,天天施肥鋤土,隻會長藤也不見開花結果,還繞死了自己的一株瓜苗,得不償失啊。


    而發出尖叫的兩個人,此時互相扯著被子的一角,驚恐的瞪著對方。


    “你為什麽這副模樣?”小茶看著雙眼黑了一圈的謝文文,滿是不可置信。


    謝文文揉著眼睛,有氣無力道:“你不也一樣嗎?”


    小茶摸著自己的臉,從懷裏掏出一把小鏡子照了照,隻是眼下有點黑眼圈罷了,不足為懼。


    “行了,我昨天趕了一晚上的路才是這副模樣,你這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給你折騰的。”謝文文按著太陽穴,醒神。他可是自從小茶來後就沒有再睡著過,怎麽不會是這副模樣。


    小茶癟了癟嘴,她能來給他當牛做馬就已經是他祖上的福分了。


    “怪我咯。”


    “不怪你,起來吧,吃飯去,餓了。”


    劉小天早早的就吃完幹活了,給他們留了早飯,鹹菜配稀飯。


    “就吃這?”小茶看著桌上簡單又毫無味道的飯菜,食不下咽,可是謝文文卻是已經習以為常的端起了碗就著鹹菜在吃了。


    “不吃這些,難不成你還要吃山珍海味?”


    能有這些吃的填飽肚子就已經很不錯了,挑什麽呢,挑了就得餓肚子,還得背上浪費糧食的罵名,當今皇帝提倡節儉,他要是浪費了就是抗旨不遵。


    “你這過得,也……唉~難怪要我送錢來。”小茶坐下來搭著胳膊看著對麵吃得酣暢淋漓的謝文文,就著這樣的飯菜都能吃得這麽香,她不禁懷疑,謝文文是出來受了多少的苦,以至於叫以前那般挑食的人變成這樣來者不拒。


    這出門都混得這麽慘嗎?想他在宮、遊京裏的時候,哪頓不是四菜一湯至少,還不吃任何不合口味的,現在好了,就得治治他無病呻吟,不識人間疾苦的毛病。


    “出門在外,總得向生活低頭。”這是他出門在外的體會,為此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別低,你的王冠會掉。”


    “有何高見?”謝文文叼著鹹菜挑眉看她。


    “不如去外麵搓一頓?”她拍拍胸口,裏麵是她帶來的銀票,足夠他們揮霍的了。


    “那是我的錢。”謝文文宣誓主權,這讓小茶帶來的錢都是他個人這些年存的私房錢呢。


    “我為了給你送錢,可是跑斷腿了都,吃你一頓不成?”小茶看著謝文文那小氣巴啦的樣子,小嘴都撅得老高了。


    “現在不成,我還有一個朋友沒有在家,等他回來了,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頓。”


    他是有打算帶著大家夥一起出去吃頓好的,隻是白行雲不在家,現在可不能背著他出去,這叫有福同享,之前結義的時候,他可是向月亮起誓有肉一起吃的。


    晚間,吃飯的時候,為了接待客人,劉小天特意炒了一盤老臘肉,謝文文看著暗紅的臘肉,油水浸滿了盤子底,這可能是這些天最有油水的一頓了。


    三個人吃飯的時候,謝文文一邊,小茶坐到了跟劉小天一條板凳上。


    劉小天夾菜的時候就會碰到小茶,他十分不自在。可是他不知道小茶為何會坐過來,同而也是這個道理,謝文文最煩人吃飯的時候碰到他,所以,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她才會坐得遠遠地。


    “姑娘,男女有別,你還是坐一邊去吧。”


    這方劉小天的話音才剛落下,“嘭~”一聲巨響落在他們前方的空地,劉小天望著房梁興歎,自從家裏有兩個家夥,這聲音都成為了日常。


    這一刻,他不再會去擔心什麽了,反正有這兩個人在,不是嗎。


    而就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小茶瞬間移動到了謝文文的背後,謝文文則是緩緩的咽下一口飯才顧得上這回事。


    小茶扒著謝文文的肩膀,手已經輕輕地放在了腰上。


    “什麽東西?”謝文文好奇的跟上去看,隻見一個巨大的黑色的什麽當心躺在草裏,還會蠕動。小茶緊張的觀察著草叢裏的東西,生怕他一個激靈跳起來,就像是以前看過的小話本,變異的僵屍鬼怪。


    等離得近了,小茶才發現是個活人,隻是滿身都是血汙。


    “是人。”


    聽說是個人,劉小天也抹了嘴巴竄過來,三個人圍著看,小茶蹲下去把人翻了個麵,謝文文指著滿臉血汙的人語無倫次道:


    “白、白、白……”


    “你認識?”小茶搜了他的身,就是一個俠客的基本行頭,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發現。


    謝文文一拍大腿,總算是不結巴了。“白行雲啊。”


    是的,這個人是白行雲,劉小天口中出去掙大錢的白行雲;謝文文心裏那個夜不歸宿的白行雲。


    隻是他這副狼狽的模樣,這得賺的是什麽錢啊,落得這麽的淒慘。


    “抬回去,不然得沒命了。”小茶替他點了身上幾處動脈的血管,不然這人得流血過多而亡。


    “謝文文,你倒是搭把手啊。”劉小天抓住人胳膊,拎不動,招呼謝文文幫忙。不過謝文文沒有招呼來,小茶自告奮勇了。


    “我來。”


    劉小天本想說女孩子家的哪裏有這個力氣抬動一個大男人,但是他小瞧了她,她一個使力,自己就輕了不少。


    這一刻他對小茶改觀了,對謝文文也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一個大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還成天的妄想活得多麽自在。


    “他怎麽樣?”


    人突然傷成這樣回來,別說劉小天了就是心一向大的謝文文都慌了。先不說他去幹了什麽事情被人弄成這樣,人的命先保住才是。


    “得請大夫。”小茶洗淨血手,人,她已經盡力了,隻是她到底不是醫師,她做不到妙手回春。


    小茶一說請大夫的話,劉小天就無法不去看謝文文,謝文文接收到劉小天那幽怨的眼神,頓時一噎,指著床上生死不明的白行雲有些著急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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