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吟···”誰喚我?是誰?


    “吟吟···”是媽媽嗎?媽媽!媽媽!瞬間驚喜如水漫上心頭,溢濕眼眶。


    “吟吟,媽媽和爸爸要去旅行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月光流水般蕩漾在溫婉的三月,沉湎於婆娑喑啞聲音裏,淚流滿麵。明知是夢卻希望永不醒來,那麽卑微而荒謬的企求,卻怎麽也抓不住一絲真實的溫暖,殘酷的不是美夢破碎終結,而是破碎終結後殘酷的清醒,明白了···卻漸漸看不見現實和夢的界限,分不清過往和明天的差別。


    每次被撕裂般於清醒之後,卻永遠不肯放棄做夢的奢望,像個長期毒品吸食者,對死亡的結局了然於心,卻貪戀那哪怕一刻而轉瞬即逝的溫暖。那些隨著血液生長瘋長的冰冷,總是給她如溺水的窒息感覺。窒息,在黑暗中窒息隻為那曾停留,卻過死於刹那的溫暖。而窒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深入骨髓的絕望,壓抑壓抑。


    “媽媽···”龍吟猛然驚坐而起,一隻手生疼生疼已被緊緊的扯住,甫睜開眼,還未適應光亮的一切,卻被眼前怪誕的情景怔楞在當場。啊···鑽心的疼痛由右手蔓延而至心口。


    龍吟狠狠甩掉右手鋼鐵般緊匝,力的反射讓對方吃痛的反彈隻身撲向牆麵,暫時的疼痛讓對方倒在床上掙紮。外麵的嘶吼此起彼落,眼前的一切震得龍吟目瞪口呆,血液冷凝。墨色瞳孔裏倒映著紛飛而起的雪色長發,根根銀絲沒入腦跡與頭皮筋絡糾纏拉扯,眼睛猩紅猩紅泛著幽光,原本白皙精致的瓜子臉已毛孔突起,麵部肌肉糾結扭曲,仿佛裏麵有個肉球在來回滾動,縱橫在臉上的是可怖的血管,混合著難以抑製的痛苦。


    “依依?”猶疑探出的手還在半途,躺在床上苦苦掙紮的人兒,電磁感應似的猛然直立起身體,獠牙牽扯出血珠從烏紫的唇邊拔越而出,眼神泛濫流動著憎恨的凶光,那是掙脫了地獄千重鎖鏈,逃出人間的凶殘厲鬼索命的眼神,不寒而栗的恐懼感從每個毛孔侵入體內,龍吟渾身一激靈倒吸一口氣,猛然後退一大步,扭曲的手反向發力,狂亂的扯住那隻伸過來純白的手,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下去。


    霎時血液奔湧而出疼痛直擊心扉。龍吟盯住原本可以在黑白琴鍵上穿梭遊曳修長潤潔,而現在血管若隱若現猙獰的手,仔細看血管中,竟然有隨著血液急速奔跑白色不明物體···種種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兩個小小的緊緊相依的身軀,在黑夜中相互取暖,依依為了饑餓難耐的自己,偷超市的東西,被警察追著滿街跑。她們在一起傻笑,抱頭痛哭在大雨中瘋跑···


    可是眼前的依依痛苦萬分,而自己卻毫無辦法,身後的牆斑斑血跡,那是死神,張開血盆大口,宣讀末日的宣言。恐懼和痛苦如絲優雅的包裹著顫抖的身軀,滅頂之感席卷而來。絕望和窒息感在氣海中湧動,淚水奔騰而出。全身顫抖的龍吟緊緊抱住,處於崩潰邊緣的依依;“依依,依依,我們不怕,這隻是個夢,夢醒了就好了,嗚嗚···依依···不怕···”


    哀叫聲,悲鳴聲,求救聲,從門外每個寢室傳出,在走廊上回環旋轉直衝雲霄,企圖喚來一絲一毫救贖的希望,整個校園陷入深深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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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我們走吧,你這樣巡視般安靜望著我,不吼我,我怎麽覺得···”


    吟吟牽起依依的手,往許久,懷裏激烈的扭動漸漸平息,龍吟覺得十分奇怪,趕緊鬆開好友的身體進行查看,除了如雪白發和滿身傷痕,依依好像沉沉睡去般,落在依依身上的滴滴淚水奇妙的在她肌膚上挖刻出淚滴般的血洞,觸目驚心血肉模糊的傷口中蹦跳出一顆顆白色如豆米蟲,他們像是有指揮,井然有序的排隊從門縫怡然離去,大搖大擺仿佛來自己家做客,卻對龍吟避如蛇蠍。龍吟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傻傻呆呆看著連哭泣都忘了。


    “吟吟···痛···”聽見呼喚龍吟又哭又笑地叫道:“依依,你沒事了,嚇死我了,嗚嗚···”


    依依並非完全沒有知覺,剛才自己失去理智變作狂魔對吟吟下手的時候,吟吟緊緊抱住自己說不怕,現在又見此情景,自然鼻頭泛酸滿懷溫暖,卻厲聲說“死丫頭,要把我悶死啦,好痛噢···”


    龍吟聽見此話立刻把依依放開,噓寒問暖包紮傷口,被依依吼過幾次笨手笨腳之後總算沒有大礙,兩人相視而笑確有劫後餘生的欣喜。


    這才考慮現在的處境和剛發生的事,兩個人多年經風就雨早已堪盡世態炎涼,對眼前的情況雖感覺驚異,但是為了不給對方有事的現象,她們自然還能說說笑笑,龍吟也將自己怎麽救得依依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依依誇張的說自己——撿到吟吟這個傻寶寶啦,或許吟吟的血可以救人,而她們對發生眼前之事,卻想不出猜不透是為什麽。


    打出的求救電話像石沉大海般杳無音信,隻能聽見冰冷的嘟嘟聲,信號似乎集體從地球逃逸而去。


    聽見門外的呼喊求救之聲,她們眼裏流露出不安和焦急,經此依依已然太過虛弱一直沉沉酣睡,太陽慢慢收起它的虎威留下溫順的笑顏。


    外麵淒厲的聲音喚起沉睡的鬼魅,龍吟本想開門被依依製止了,透過門縫看到的,的確是形如依依的鬼魅。嚇得龍吟一身冷汗心口惡寒,又想來依依現已受傷了,自己若再有事了?那依依怎麽辦?也隻有忍忍,等依依有所好轉再做打算吧。


    龍吟自厭的情緒又湧現出來,自己也不過是個膽小如鼠自私懦弱之輩,對別人的痛苦置若罔聞,災難麵前也是膽小怯弱。


    隻是在這飄飄蕩蕩的短暫生命裏,自父母猝然離世,親友的淡漠相對,人情的冷眼笑看,她們心裏還留下些什麽呢,如果有些什麽,也不過是些恨和怨罷了,還好她們彼此遇見。再看一眼安穩入睡的依依,龍吟露出蒼白如花欣慰的笑,脆弱的像一張白紙卻絕美無比。


    “吟吟,我們出去救人吧,就算救不了人,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啊,再者我們也不能等死啊。”躺下的依依在黑夜裏說,聲音強勢如故,但是卻明顯地有所保留,見不得吟吟暗自懊惱。


    自己和吟吟的遭遇大相徑庭,而且有過之無不及。沒見過自己的親身父母,不過卻覺得吟吟吟更可憐。由於帶著父母給的甜蜜回憶,一直活在過去的迷夢裏。


    也許沒見過天堂的美好,就算活在地獄,慢慢的也會沒有疼痛冷暖的知覺,像習慣了沙漠的人,再熱也隻是生活中的普通一部分。自己卻可以從頭至尾,冷血到底。但是,吟吟的心仿佛不懂得恨,似乎受到天性的奇妙的指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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