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懊惱, 不該騙喬琉的,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要是自己從頭到尾都知道喬琉有這個病的事情,被喬琉知道了,以喬琉的驕傲, 或許他和喬琉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為什麽喬琉那麽生氣。生日宴會那麽多人,即便少了自己一個,也不過是人群中少了一個頭而已,誰能瞧得出來?喬琉為什麽大半夜的還跑來學校,來找自己的嗎?那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了周子舟的心頭,令他覺得心裏既茫然又酸脹,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他後知後覺地覺得,喬琉對待他很不一樣。比如說,林霍然和喬琉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但是林霍然在喬琉麵前肆無忌憚地提起池望、提起女孩子,喬琉都無所謂。 可是,到了自己這裏,喬琉好像就變得格外介意。哪怕自己多看池望一眼,喬琉都好像吃了炸藥一樣。 這種差別對待,周子舟一旦意識到以後,腦子裏就如同多了團麻線,繞來繞去令他心裏亂糟糟的,臉上也莫名多了幾分熱度。 周子舟右眼皮子一直跳,於是忍不住打開抽屜,從裏麵文件夾最底下抽出他和喬家簽的那份高速公路合同,翻了翻,合同還保持著原先的樣子,應該是沒有人動過的。 這抽屜又沒有能上鎖的地方,一點兒也不安全。 周子舟站起來左右找了找,幹脆蹲下去,從床底下拿出個積了灰塵的鞋盒子,將合同用文件袋包好,放進去。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他又打了幾通電話給喬琉,不過那邊都沒有接。 周子舟疲憊了一整天,本來還想打電話問問林霍然,喬琉到底在哪兒,但是他實在沒撐住,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電話聲吵醒的,來電顯示正是林霍然,他一下子就驚醒了,連忙從桌子上抬起頭,差點沒把脖子給折了,接起匆匆問:“你和喬琉待在一塊兒嗎,他在哪兒?” “稍等一下啊。”林霍然那邊一陣嘈雜,隱隱聽到打遊戲敲鍵盤的聲音。他也不知道在幹嘛,半天沒回話,背景音亂糟糟的。周子舟實在坐不住了,匆匆起來穿上外套,單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胡亂洗了下臉,然後就拎著書包出門,又反複問了遍:“你到底有沒有和喬琉在一起?” “喲,周子舟,膽子肥了啊,用這種凶巴巴的語氣問我,要咬人嗎?”林霍然笑嘻嘻地調侃,拿著電話走開,說道:“你死定了,我從來沒見過喬琉發那麽大的脾氣。” 他語氣幸災樂禍的。 但是周子舟的關注點都在喬琉身上,莫名一陣心虛,問:“怎麽了?” 林霍然說道:“還能怎麽著,昨天晚上跟吃了炸藥包一樣,把來的人都給趕走了,還被他媽關進書房,不知道說了什麽,小少爺脾氣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像是又大吵了一架,然後就離家出走了。” 周子舟噔噔朝樓下衝,先把書包扔到鐵欄杆那邊,然後退後幾步,一個助跑,猛跳過了院牆。他拎起地上的書包,邊跑邊問:“那喬琉家裏人不是要來找他回去?” “這你就想多了,他家裏人不會來找的,頂多是管家來找。”林霍然被周子舟這麽一問,也覺得有點奇怪。按道理講,喬琉大半夜的從家裏離開,他家裏居然沒人擔心? 而且他認識喬琉這麽久,也沒見喬琉平時和家裏人有什麽接觸,每次回家,要麽自己開車回去,要麽管家來接。 要不是昨天晚上見到喬琉他媽,那麽漂亮,還很強勢有氣場的樣子。他都要以為喬琉是不是沒媽沒爹了。 “昨天去的朋友多嗎?”周子舟問道。他將書包拽到前麵,發現自己的生日禮物還在裏麵,就放心了,昨天來不及送出去,今天能夠送給喬琉的話,喬琉肯定就能消消氣了。 林霍然不以為然道:“來的人倒是多,但是衝著喬琉來的沒幾個。” 周子舟腳步頓了頓,沒有來的一陣懊惱。他多少有點兒能理解喬琉昨晚的聲音為什麽聽起來那麽難過了。 他定了定神,不再關心其他有的沒的,徑直問:“你和喬琉在一起嗎?你們在哪兒?” 林霍然打了個哈欠,在電話那頭對老板說:“麻煩來一碗泡麵,兩根香腸,一瓶礦泉水,謝謝。”然後他掏出一把零錢,放在櫃台上,轉過來繼續對周子舟道:“網吧。” 周子舟問:“哪個網吧?” 林霍然報了個網吧名,順便忍不住對周子舟埋怨道:“昨天晚上我從喬琉家裏出來後,就懶得回家了,準備來學校湊合一晚上,誰知道宿舍樓居然被門衛給鎖了。我靠,那老頭子!我隻能來網吧湊合一晚上了,喬琉淩晨才來的,我們都殺到第九局了,你現在來嗎,剛好搭把幫手……” 話沒說完,周子舟已經火急火燎地把電話給掛了。 林霍然盯著電話,罵了句“臥槽”。 他覺得周子舟真的是學壞了,剛開學的時候,對誰都彬彬有禮、單純無辜的樣子,現在居然敢隨隨便便翹課翻牆了,最重要的是,居然還敢掛他信息管理學院第一校草的電話! 林霍然泡了麵,回到包廂裏,就見喬琉摘了耳機,眸子盯著自己,一聲不吭的樣子怪嚇人的。 林霍然嚇了一跳,差點把泡麵打翻,問:“你盯著我幹嘛?” “你告訴周子舟我在哪兒了?”喬琉聲音有點啞,也許是因為一晚沒睡的原因,看起來臉色比昨天更加難看了些。 林霍然忙道:“沒有啊,我沒說。” “沒說?那他和你打了三十九秒的電話都講了什麽了?”喬琉看了眼手機上的秒表計時器,還不止三十九秒,都三十九秒半了!他臉色愈發難看,將旁邊的空礦泉水瓶朝林霍然擲了過去。林霍然覺得這簡直是在考驗自己閃避能力,於是忙不迭彈開,礦泉水瓶砸在牆壁上砰地一聲。 喬琉惱怒道:“那你幹嘛不說?我讓你別說了嗎?!” 林霍然:“……” 喬琉不再搭理林霍然,他視線落到遊戲界麵上,但是心情低落到了穀裏。看著花花綠綠的遊戲界麵,跟看著一團糊了坨了的麵似的,毫無點擊鼠標的欲望。他盯著手機,但是周子舟像是知道他不會接,所以一通都沒有再打過來了。 怎麽可以一次都不打過來呢,周子舟怎麽能這樣。 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難看,無論是對周子舟發脾氣,還是不理周子舟,都幼稚得很,都很令人生厭。 但是他心裏很慌,沒由來的慌。 他莫名奇妙有了種一腳踏空的感覺,周子舟可以不來他的生日,也可以在那天去和池望或者隨便別的什麽人出去,可是,隻要周子舟喜歡他就行了。他昨天晚上甚至在想,隻要是周子舟,隻要出現在他麵前,對他用心地解釋,把話說清楚,他便會輕輕易易地原諒。 隻是—— 周子舟真的喜歡他嗎?或者說,周子舟真的有那麽喜歡他嗎?因為周子舟,他經常忐忑,經常又開心又生氣,他的獨占欲、保護欲、嫉妒欲,負麵情緒總是很多,而周子舟,像是並不存在很多這種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存在的情緒一樣。 周子舟隻是不喜歡梁茉繞他身邊,但是卻對其他女孩子來接觸他沒有反應。周子舟為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最關鍵的幾個字,從不提出口,甚至也不對他有所要求。 周子舟真的喜歡他嗎? 周子舟從沒說過這個。 喬琉突然懷疑起這一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