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公書房裏珍藏了很多年的花瓶碎掉了。那花瓶聽說是外公知青的時候,對他有知遇之恩的一個貴人送的,一直被他當作什麽寶貝放在壁櫥裏,不過因為每天都需要擦,所以沒有鎖起來。現在外公從國外一回來,就發現花瓶變成碎片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頓時大發雷霆。 喬琉他媽和他爸關係並不好,因為他爸是入贅,剛開始在家裏沒什麽話語權,後來索性徹夜不歸,在外麵應酬。喬琉他媽則是女強人的類型,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強撐,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家裏隻有喬琉一個人,保姆和管家忙完一天的事情之後,早就離開了。 外公因為覺得自己女兒嫁了個窩囊廢的緣故,看小喬琉一直不大順眼,正在大發雷霆之際,把保姆、管家和小喬琉一起連帶著罵一頓。尤其是小喬琉,調皮搗蛋,外公覺得花瓶就是他弄碎的,還不承認,說他是大窩囊廢生下的小窩囊廢。 小喬琉很茫然,穿著睡衣站在那裏不知所措。他咬著嘴唇,不知道怎麽給自己辯解,隻能小手小腳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聽外公發泄怒火。 到了半夜,他媽才從公司回來,連忙把外公勸回房間,並且讓小喬琉先去睡覺。 小喬琉很聽話地去睡了,但是手腳太過冰涼,怎麽也熱不了,一晚上沒睡好,他都要以為真的是自己把花瓶給打破了。畢竟他經常偷偷溜進書房去,找些飛機模型來拆開,又偷偷摸摸地重新組合好,放回原位置。 結果第二天,花瓶被打破的事情才水落石出,保姆主動承認,是她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弄碎的,隻是太慌張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承認。她在喬家幹了很多年,外公還年輕的時候她就在了,因此雖然怒歸怒,還是沒有讓她賠償。 小喬琉呆了,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他莫名奇妙被罵了一頓,被吼了一通,但是當家裏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和他沒關係時,全家沒有一個人來安慰他一句,告訴他是大發雷霆的外公不對。 喬琉這時候才開始覺得委屈起來,於是思來想去,很忐忑地決定要叛逆一回,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晚飯。 要想讓他吃晚飯,就必須三番五次敲門,用溫和的語氣勸他哄他才行。 他這麽期待著,還把自己悶在被子裏,打算如果有人進來的話,就裝出一副懨懨的很難受生病的樣子。他支楞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緊張得要命,一聽到有人腳步聲靠近,就急忙拿塊熱毛巾在眼睛那裏捂一下,把自己眼睛捂得紅紅的,看起來就像哭過的樣子。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吃完晚飯,他媽媽又急著去公司了,外公和外婆壓根不想走進他這間房,他爸更是沒有在家裏出現過。家裏哪裏有人哄他,是他想太多了。 晚飯倒是有管家給他送到房間裏來了。 第二天,他媽站在門外,讓他起床。 喬琉一晚上沒睡好,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用小手摳著枕巾。他心裏難受,這麽打算著,要是他媽多叫他兩聲,多哄他一句的話,他就不生氣了。但是他剛裝冷漠了一下下,媽媽就不耐煩地走開了。媽媽說:“受這麽點委屈就蹲在牆角掉眼淚,還是不是男子漢了?” 於是小喬琉聽著外麵離開的腳步聲,眼眶裏含著眼淚,徹底愣了。 長大後,他也覺得是否自己過於任性,但是心裏始終有一塊空蕩蕩,滲著冷風,得不到滿足。 所以說—— 周子舟真是他活到這麽久以來,遇見過的最喜歡他的人,對他最好的人。王瑞之前對他講過,說他是天生這樣的。家族裏之前沒有出現過心髒病史,他是整個家裏的第一例,陰陽不平,寒氣麻痹心陽,治不好的。在遇見周子舟之前,他還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 周子舟在藝體中心教授辦公室門外哄他一次,他給周子舟加了五分。周子舟蹲在自動販賣機麵前給他買了那麽多酸奶,他也看到了,默默給周子舟加了二十分,心裏想著要是周子舟再來對他好一次,他就立馬不生氣了。他還生什麽氣,其實他沒什麽條件去生氣。 可是周子舟昨天晚上都不偷偷摸他,喬琉心裏發慌,一整晚上沒睡好,覺得周子舟是不是覺得自己太難搞定,所以幹脆懶得搞了啊。他都偷偷給周子舟放寬了條件,也不需要再來哄他了,隻要今天出現在他麵前,他就立馬原諒,立馬倒戈。 但是沒想到,周子舟翹了課跑到運動場上,還一副吃醋吃到不行的樣子。他忍不住給打了一百分。 現在,周子舟站在他麵前,什麽都不做,隻是笑一下,緊張一下,手足無措一下,他就又想給周子舟再多加一百分了。 所以說。 不能讓周子舟知道,不能讓周子舟發現,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某個小土包子。 周子舟見喬琉抿著嘴唇一言不發,頓時有些緊張,不會還在生氣吧。周子舟心裏發愁,覺得喬琉太難纏,比以前他遠房親戚那些熊孩子還難纏。但是周子舟沒有什麽特別的能耐,最擅長的就是耐心,當年奶奶生病時上吐下瀉住進了醫院,他都學校醫院家裏三線一點跑了半年,也沒產生過半分不耐煩的心思。 他正冥思苦想呢,到底怎麽讓喬琉高興起來,就聽見喬琉終於開口了:“好吧,是你追著讓我幫忙的啊,以後別反悔。” 喬琉別開頭去,盯著遠處高大的銀杏樹,從嘴角到下頜都繃著一條俊朗的直線,實際上眼圈都有點紅紅的,才不能讓周子舟看見。 周子舟頓時鬆了一口氣,趕緊道:“不反悔,不反悔。”他笑起來,露出兩邊潔白的小虎牙,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把自己給賣了。 …… 運動會在十二月初進行,在這之前,周子舟忙得很。先是要參加期中考試,雖然大學第一學期隻是學些基本課程,大多數都是公共課,並沒有什麽專業課,但是線代和英語都挺難的。周子舟想要拿到國家助學金之外的學院績效獎金的話,就必須考試名次在全院前十。 全院總共一兩千號人,要想拿到前十,還是很有難度的。 因此期中考試之前,他拚了命的學習,每天晚上都背英語到很晚。這邊喬琉和林霍然仍然一副閑散的樣子,該幹嘛幹嘛,仿佛期中考試完全和自己沒有關係。好不容易期中考試最後一科考試結束,周子舟走出考場的時候,喬琉早就交了卷子,等在外麵了,林霍然和他一樣,是個混日子的主,早早交了卷在外麵聚眾打遊戲。 “走吧。”喬琉看起來心情很好,過來說:“出去吃飯,我請客。” “去哪兒吃啊,我不想去上次那家西北樓了。”林霍然頭也不抬地說,上次去過西北樓吃飯之後,那邊菜色就吸引周子舟了,因為和他家鄉菜口味比較靠近,所以他吃了很多,出飯店的時候簡直肚子滾滾渾圓,“都是周子舟你,喜歡那邊的菜!搞得我們喬琉每次都要去那裏吃。” “喂,你胡說什麽?”喬琉耳根發紅,踹了林霍然一腳。 林霍然沉浸遊戲當中,笑嘻嘻回了句:“難道不是嗎?死傲嬌。” 喬琉紅著臉看了眼周子舟,見到周子舟正掏出手機,接個電話,似乎沒聽到林霍然剛才的話。喬琉這才放下心來,但不由得又有些失望,這小傻逼整天幹嘛呢,每天偷偷摸摸地碰他兩次就結束了嗎,怎麽不多碰一下。 他人就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怕什麽,克製什麽,怎麽不能大膽一點、放蕩一點呢,小慫包! 喬琉簡直怨念。 周子舟接完電話,回過頭來跟他說:“喬琉,我去不了吃飯了,輔導員找我一趟,去辦公室談一下國家助學金的事情。” “助學金?”喬琉知道周子舟家裏挺不容易的,但是沒想到他可能是靠著國家助學金度日的。喬琉想象了一下周子舟餓著肚子,眼巴巴地看著別人都有吃的,自己沒有吃的,還穿著單薄的衣服搓著手凍得不行的可憐小樣子,頓時心裏軟化得不行,看周子舟的眼神都倏然柔和起來。 “怎麽了?”周子舟愣了下。 “我送你過去吧。”喬琉說,莫名被周子舟這副懵逼的小傻樣兒激蕩起了保護欲。他覺得還挺後悔的,要是開學第一天知道周子舟是這麽小可憐小癡漢,那他就不推周子舟那一下了,也不衝著周子舟凶了。 他肯定第一天,就偷偷塞一把錢給周子舟,他別的什麽都沒有,就是有錢。 “送我過去?你確定?”周子舟看著喬琉,莫名感覺喬琉的眼神有點那啥,總之怪怪的,讓人從心尖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道:“外麵又沒下雨,你送我幹嘛?” 喬琉腳尖踢著地麵,哼了聲,臉紅紅地道:“開心就表現出來,別欲拒還迎了。”這小土包子又開始裝矜持了,明明每天都對他難分難舍的,白天晚上都要摸他,一見他碰到梁茉就要吃醋吃到飛起,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難道還以為他是傻瓜嗎?還看不透小癡漢的那點兒嬌羞小心思嗎? 周子舟:“???” 如果周子舟有個智能手機,會發表情包的話,一定會發張黑人問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