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在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抓起來修習一些名為武林秘籍,其實隻是打坐吐納的東西,那麽這個人肯定要將抓他起來的人罵的皮毛不剩。


    如果一個人在剛剛入睡時,被兩個人抓起來,強製教他那些所謂可以保命,實則隻是另一種吐納呼吸方法的東西的話,這個人一定會把這兩個人抓起來罵到脫皮挫骨。


    但是,如果一個人遭受了以上兩種待遇,而且這兩種吐納心法還是互相抵觸的話,那麽這個人隻能祈求上天讓他早死早投胎吧?


    此刻鼻青臉腫的卞成龍就是這樣想的。雖然在殺手的解釋下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葉雲老爺子要在寅時傳授他武藝,可是戌時他才剛被心兒和門神抓去羅刹營外修行法術啊!更何況這三位一個比一個牛,隻要有一點沒有領悟,或是修行沒有明顯的進步,就會不由分說挨一頓收拾。


    雖然葉老爺子是凡人,一個曾在江湖道上混到頂級的家夥,但是下手不比那倆神仙差多少,幾天下來,可憐的小龍被修理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卻是有苦說不出。


    誰讓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好呢?誰讓自己脾氣一強加入羅刹營呢?誰讓自己有事沒事總會招來別人暗殺呢?天啊!地啊!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他不是城主不是將軍,他隻是一個剛加入羅刹營的無害生物啊。


    晨曦尚微,卞成龍所住的山洞外,有兩個人正拳來腳往,看架勢並不是打著玩,而是真的要對方的命。兩個人一個赤手空拳,一個使雙刺,就像是連理樹枝一般糾纏在一起。


    使拳的時而穩重如山,拳風呼嘯生威,猶如猛虎下山,騰挪之間頗有風範,時而靈巧如貓,摸爬滾打,靈巧之極。


    使雙刺的人看似文雅,招式之間卻是狠毒之極,挑抹刺穿,格擋之下可攻可守,攻時迅如閃雷,守時密不透風,倒像是跟使拳的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大有不是你死就是你亡的味道。


    二人你來我往,忽然之間兩人收了招式,一個亮了個猛虎歸山的架子,一個擺出蛇鶴搏的起手,全都閉氣凝神,專心尋找對方破綻,二人如箭在弦,隻差那離弦的機會,空氣視乎忽然凝固了。


    “沙......沙......”周圍的樹林發出一陣沙沙的輕鳴,使雙刺的人忽然身子一顫,縱身像對方刺去,不料對方身影一動,一股巨力猶如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直撞在胸口,耳邊聽著“哢哢”之聲不斷,整個人也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口中頓時吐出血來,掙紮幾下不再動彈了。


    想來是死了,使拳的也這樣想,於是過去伸手一摸對方心口,觸手處如棉花一樣軟,看來骨頭也斷了。於是他點點頭,在屍體身上一摸,拿了一塊牌子,轉身要走。


    平地一聲呼嘯:“噗”的一聲,一股冰涼從他後背而入,從前胸穿了出來。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他本能地回手一掌,這一掌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來了。二人一起倒在地上,這下卻是真的死了。


    林中走出兩個青衣人,在二人身上摸了片刻,拿出兩塊吊著老虎的牌子,看了一眼,在一個小冊子上劃了兩道,隨後拿出一個小瓶倒了些粉末在兩具屍體上,立馬退到一邊看著,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說來奇怪,那兩具屍體竟然漸漸小了,最後化為清水。災後連水都沒了,幹幹淨淨,似乎這二人不曾存在過一樣。


    片刻之後卞成龍從山洞裏出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唉!還是趕緊練功為妙啊!不然會被那三個家夥揍的半死的。


    話說,如果他知道,他現在坐著的地方,剛才有兩具屍體會有什麽想法呢?不過這個不需要考慮了,對於他來說,最頭疼的不是什麽打鬥殺人的事,而是他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上半天練習葉老爺子教他的內功,往往到快中午的時候就能感覺到體內內息流動,四肢微熱,猶如實物。到了下按照心兒和門神所交的法門去練習心法的時候,卻覺得體內的那些熱熱的感覺都消失了,竟然從心中生出一種清涼的感覺,一點點將上午練得的內力絲絲化去。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以傳授的人來講,不管是授者本人還是所傳授的心法都是數一數二的,唯一的區別就在於而這歸於不同類別。


    修習武藝是鎖鏈的內功其實偏向於佛教,主要靠悟,按照佛法的四大皆空,封閉全身意識,以自己本身為主,領悟天地萬物生滅乃至禪理功德輪回循環。


    而茅神心兒和門神都是仙家,俗話說得道成仙,仙家本是道教。道家所追求的乃是“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已遊無窮”,也就是一切順乎自然將自身與萬物相融合,講究天人合一。


    修行道法就要將全身氣孔打開,靈竅皆與外界相通,捕捉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以求得神清氣爽。這樣一來,卞成龍在上午好不容易封閉的靈竅在下午的時候又強行打開,自然相抵觸。


    如果在此時強行修行某一門或者陰陽不濟,那就會導致大病一場,或神誌不清,癲狂癡傻者有之,茫然若失者有之。


    但是卞成龍這般隨他而去,再加上體內曾有神器留下的氣息和灶神的印記,再加上陳氏兄弟的丹藥,竟然讓他適應了這種抵觸,不僅沒有走火入魔,反而身體越來越健爽。當然他自己是不知道這些變化的。


    這一天正式月圓之夜,原本的心法已經小有所成,可以繼續第二重的休息了。心兒坐在一邊,聽著門神傳授心法:“縱橫六界,諸事緣法。仰觀蒼天,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循緣,道者恒大。天地之道,齊物相衡。”


    這寥寥數句卻將心法第二層隱在其中。吩咐過卞成龍修習之法後,心兒和門神先自行去了。留下卞成龍自行回營。


    說來奇妙,羅刹營那些密密麻麻的陣法竟然阻攔不住他,就那麽走回自己住的山洞去了。這倒可以理解,陣法原本屬於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這些原就是道家所擅長的。卞成龍修習道法自然也懂了一些。


    回到洞前略微收拾,便看到葉雲老爺子帶著殺手走來了。照舊傳了心法,招式,便讓二人自行修習,自己去營中巡查去了。


    卞成龍和殺手並排坐在一塊巨石上,吐吸調息,目似垂簾,眼觀鼻,鼻觀心,心觀萬物。各自開始修習。


    這一天說來奇怪,卞成龍剛剛默記心法沒多時,覺得一股暖流從小腹悠悠升起,卻比往日行的快了,隻是片刻便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再過一會,四肢百骸全都暖了起來,全身經脈暢通之際忽然覺得體內的氣息分成兩股,相互廝殺,就像是二人相爭一般,都努力要將對方壓製下去。


    這一衝把卞成龍嚇了一跳,心裏急躁起來,不一會覺得這兩道氣息越來越熱,最後變成火熱,身體像是在火爐子裏焚燒,難道走火入魔了?!


    卞成龍心裏隱隱的想到這麽一個情況。於是努力克製,誰知越是克製越是火熱,驀然之間一股清涼的氣息從頭頂而入,正是門神所傳授的法門,於是心念急轉之下,也不管是誰教的,也不管哪一句法門,跟著哪一句法術,定下心神。


    這股清涼之氣一入身體,覺得舒服了點,然而隨後火熱之氣立刻反擊,清涼之氣不甘示弱,兩股氣息短兵相接,讓卞成龍覺得全身要炸裂了一般。這等痛苦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而旁人隻能看到他臉色蒼白而已,卻不知發生了如此變故。


    卞成龍覺得體內的氣息越轉越快,漸漸地猶如猛獸奔騰一般。終於按捺不住,起身揮手神足狂舞起來。越舞越快,竟然用的是齊海教他的那一套身法。


    這是殺手以被驚動,急得滿頭是汗不止如何救他。眼看著卞成龍已近瘋癲,心下大亂,一運氣,揮招欺身上去,想要將他抱住。


    但卞成龍此刻力大無比,左右相搏,招式越出越快,渾然天成。隱隱看到身邊出現了一條青龍的影子,隨後一直小鳳凰的形狀幻化出來,一龍一鳳盤在卞成龍身邊呼嘯輕吟。


    青紅二光漸漸融合。忽然卞成龍仰天長嘯:“啊......”


    嘯聲中,龍鳳相合納於體內。終於出現一個巨大的影子,看樣子倒像是傳說中的玄武,玄武二目微睜,圍著卞成龍盤旋幾匝,化作一點亮光衝入額頭。


    這一衝,卞成龍忽然覺得身體發生了變化,絲絲白光將他輕輕擁著,光華流轉,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在殺手的眼中,卞成龍的身體被白光保護著,輕輕放在地上。隨即一聲撕裂的聲音,卞成龍的衣服化作碎片落了滿地。


    卞成龍不知道,他已經將人間的武術心法和仙家心法融合為一了......


    遠處,葉雲忽然心頭一震,扭頭向卞成龍所居住的地方望去,隻見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四方震動。一聲長嘯傳來,綿綿不絕,猶如長江巨濤纏綿不斷,卻又雄洪厚重。


    過了許久,嘯聲方絕。而此刻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一朵祥雲上灶神微笑著,拈須頷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絕塵而去了。


    在殺手異樣的眼神中,卞成龍緩緩睜開眼睛,微笑了。殺手與他的眼神相遇時不禁心裏一陣發冷,那是怎樣的眼神啊。清澈如嬰兒,卻有著鷹一樣的冷靜敏銳。這個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卞成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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