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刷烤醬的手臂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他聲音聽不出來喜怒的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有?” “咦咦咦——?”趙少野都要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八卦震傻了,他結結巴巴地問:“你有嗎?什麽時候啊?我都沒見過?” “我也沒說過我有。”秦紹意味不明地道,他蒼白的,美豔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種不一樣的深邃,血管都能看得見:“如果真有一天……哼,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他鬆開手,朝海邊走去,風把他烏黑的頭發吹得散亂,背影冷漠而孤傲,有種獨特的美感,趙少野怔了很久,才跑上去問他:“那……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我什麽類型都喜歡。” “??這樣範圍很廣啊。” “是啊。”秦紹漫不經心地說:“也可以這樣理解——我什麽類型都不喜歡。” 想要留住他,那個人還有得磨。 他看向遙遠的海水的一側,無聲地冷笑了一下,就如他自己所言,很多常人在乎的,他統統不在意,這導致了他的名聲狼藉,也導致了他嚴重的挑剔和常人口中的冷漠,愛情,是必須的東西嗎?對他來說不是。 他想要的,他自然會去爭取,他不想要的,別人白送也懶得拿。 不過這些事,就沒必要說出口了。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顧陽和楚今夜,難得覺得後者有幾分順眼,感情到底是不是真心實意,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 看眼神就知道。 當天他們整體玩的還是很愉快的,第二天,秦紹和趙少野就要回去工作了,他們紛紛對顧陽的消極怠工表示了強烈的譴責,要是再在朋友圈深夜放毒,就絕交! 顧陽:……orz 他和楚今夜,繼續在島上度假,楚今夜把公文都搬過來了,遠程操縱他可憐的下屬進行工作,他們就這麽非常悠閑地度過了一個月,然後才回到國內。 一回國,首先迎接顧陽的,就是許空漆黑如夜的臉色。 “你終於回來了!” “我要找你找瘋了!” 他立刻刷刷刷甩了青年一堆本子,好萊塢那邊,《那個殺手有點酷ii》已經要開拍了,打電話過來確認檔期,顧陽準備一下就得飛m國,去參加第二部 的製作。 不過他度假度的很不錯,精神非常充足,還有些想念工作,當下就同意了,順便還答應了參加幾個宣傳會,搞得許空都受寵若驚了,對自家藝人表示了高度讚許,唉,話說他一個a級經紀人,是怎麽會良心不安的。 到了m國,自然是和湯姆遜一番敘舊,再拍攝第二部 電影,動作片依然是主線,這種片子並不需要特別厲害的演技,顧陽隻要一頭紮進繁重的武術訓練裏就可以了,天天都忙著培訓身體,很快就累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這部電影的第二部 ,也就是林再次歸來,和比爾一起組隊挑戰組織大boss的事,解決了武術部分之後,其實就沒什麽特別要操心的了。等顧陽在那裏,把一整部電影拍完,他就接到了許安的電話。 《蝴蝶君》即將上映。 首映的日子,是一個陰沉的雨天。 那一天,雨連綿的下個不停,被邀請的影評人和各大業內人士,都穿著嚴肅的黑色西裝,來參加首映會。他們坐在房間裏,看著銀幕緩緩亮起。 那是戛納影帝顧陽,奧斯卡導演許安,用了兩年時間打磨出來的傑作。 顧陽的演技,在業內是被認可的,可是再認可,你也要一直拿出好的作品做證明。他自《無人知曉》之後,還是頭一次再接文藝片。很多人都期待著,他在這部電影裏爆發的演技。 他也確實沒有讓他們失望。 當素麵朝天,神情肅穆的時佩璞出現在屏幕上,多少人屏住了呼吸,他,他是那樣美,他是上帝的傑作,人間的瑰寶。他的眼瞳幽深,目光如凍結的長河,他的肩線,頭發,手指,無一例外地構成了他的美,他是有魔力的,當那雙眼睛掃向你,當他開口說話。你就不由自主滿懷敬意,傾聽他的語言。 這個時候,這些影評人才恍然發現,顧陽已經長大了,這個曾經以一個孩子為代表作,征服了整個z國的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了了不得的美人,衛餘的評價沒有錯,他一旦成熟,就非同凡響。 而在這部電影中,顧陽展現出來的演技,也足以讓最苛刻的人閉嘴。他與角色完全地融為了一體,又在其中注入了新的活力,當他飾演的時佩璞赤腳走上舞台,高聲歌唱那首《蝴蝶夫人》的時候,全場鴉雀無聲。 時佩璞,蝴蝶君。 花間彌留之蝶,謊言編織之夢。 這部電影,不是單純的愛恨情仇,也不是單純的家國大義。許安講了一個故事,講了一群了不起的人,在那個黑暗的年代的,最黑的地方,匍匐前進。他們或心懷大義,或滿腔熱血,結果卻,不盡人意。 時佩璞蠱惑了布爾西科,用謊言控製了他,顧陽把那一段演得非常好,他笑容縹緲,眼神幽深,唱出最婉轉的歌詞,他以《梁祝》自比,不愛武裝愛紅妝,可他確確實實,是個真正的男兒。 許安最擅長的,就是將一個故事娓娓道來,人們在他的電影裏,看見了心碎,看見了一朵花從綻放到枯萎的整個過程,時佩璞十七歲加入組織,二十六歲遇見布爾西科,四十四歲暴露身份,一無所有,七十歲亡於巴黎,老無所依。一個傳奇間諜的一生,就是這麽寥寥幾句空洞的話,而放在銀幕上,又是那樣悲傷,動人。 當顧陽質問著布特恩,卑微地祈求著他的愛,那一刻,沒有人提出異議,他們都被那絕望的,如即將掉零的花朵一樣的感情所震撼了。一向靠著謊言生存的間諜戲子,把真心遞了出來,結果就是被狠狠地摔碎。那個瞬間,他,作為愛人的一部分,就死去了。 留下來的,是一具華美的皮囊。 從他登台的那一刻起,那具戲服就吸在了他的身上,和他的血肉融為一體,他不能脫下來,也脫不下來,這是個多麽美的謊言啊,為什麽要去打破。 我是時先生,還是時小姐? 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出戲,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人們都在騙自己,布爾西科騙自己,以為他遇到了真正的蝴蝶夫人,對時佩璞的異常視而不見。時佩璞也騙自己,告訴自己他是個女人。可,當他被帶到法庭上,卸下女裝衣裙,露出男人的身體,和麵容時,他就知道,那不過是個謊言。 夢,是要醒的。 他醒來了,布爾西科卻不願意醒來,就如他所質問時佩璞的,你要騙我,為什麽不能騙到最後?你要愛我,就要一直騙著我。因為我,愛的是你營造的幻影。 真真假假真真,分分離離散散,誰的話是真,誰的情是假,連局中人都不自知,外人又怎麽會明白,是愛是恨,是嗔是怨,都,不過一把荒唐言。 荒唐荒唐,可笑可笑,戲子喜怒,不過換得旁人一笑。他唱的是悲歡離合,用的卻是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聲聲泣血,要死要活。他不是一個合格的間諜,因為他愛上了目標,他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戲子,因為他代入了真情。 可是,可是,他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在台上戲子蹁躚的舞姿之中,在布特恩倒下的身影之中,這出大戲,畫上了最終的句號。場中一片沉默,他們看著顧陽唱完那一曲梁祝,緩緩合上了眼睛,跪在舞台上,那一跪,不是跪蒼天,而是跪人間。 那雙眼睛看向銀幕,似乎是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