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就記住了那個叫顧陽的演員。 阿明。 當銀幕裏的那個孩子,如即將凋零的花朵一般,抬起眼睛,朝鏡頭輕聲細語地說話時,譚昱那一刻的心情,難以用詞匯來形容。 他反反複複,將那部電影看了很多次。 到後來,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雙眼睛。 美麗脆弱,如泣如訴。 人總是很奇怪的,會被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東西吸引。譚昱是黑幫的少主,年紀輕輕就沾過人命,平日也是冷酷而鋒利,像他腰間黑色的槍,象征著死亡和暴力。 可是,他偏偏就,被那種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美所吸引了。阿明是掌中花,籠中鳥,是立刻凋零的花,即將腐敗的葉,那種混合著痛意的美麗,令他心神動搖,難以忘懷。 他以為,那不過是錯覺。 直到顧陽出現。 上鏡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往往看起來還會好看很多倍。因為人的視力不足以像鏡頭一樣,第一時間就發現所有缺點。 他們隻會被第一印象所迷惑。 那個少年站在那裏,就是一道風景,他雪白的皮膚,端麗的五官,低垂的眼睛,以及身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韻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視覺衝擊力。 原來是真實存在的,那種脆弱的美,原來是真的有人會有的,那會說話的眼。 那種美,會讓人很想要,無論是掠奪,還是保護。 譚昱很想要。 他並不是一個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在他的世界觀裏,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你好。” 顧陽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個麵容俊美,氣勢懾人的少年站在他麵前,看著他。 眼神很有侵略性。 “我可以坐這裏嗎?” 他說話的時候,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可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語氣。 顧陽在心裏無聲地皺了一下眉頭。 “請。” 譚昱拉開椅子,在他麵前坐下,近距離端詳著他,少年的臉近看也毫無瑕疵,像是一座雕琢的很好的瓷器。 很適合收藏。 他越看越喜歡,也不在意顧陽有些冷淡的態度,說:“你看的書,是王爾德的嗎?” 顧陽怔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 “我家裏有原稿,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帶來給你。” 王爾德的原稿,是很珍貴的東西。 “不用了,謝謝,我的外語還沒有這麽好。”顧陽頓了一下:“你認識我嗎?” “我看過你的電影。”被發現了,譚昱也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叫譚昱,我很喜歡你演的阿明,你是個天才的演員。” 他的身體向前傾,那種侵略感更加明顯起來:“也很喜歡你,可以交個朋友嗎?” 顧陽的眉毛微微顰了起來,他禮貌地道:“……你過譽了。” 沒有對對方的示好做出什麽反應,這無疑是一種委婉的拒絕。 譚昱卻不在意,他收回身體,微微一笑,說:“你會願意的。” 很篤定的語氣。 顧陽沒說話,安靜地垂下了眼。 接下來的一周裏,他們又再次見了幾次麵。 譚昱是個很言出必行的人,他想要顧陽,就會付出行動,顧陽在上課的時候會在桌麵上看到大束的花朵,去圖書館的時候總能恰到好處地碰到人,幾次下來,他心裏也有數了。 “請你不要這樣可以嗎?”顧陽說,他的聲音天生就是很柔和的,聽不出喜怒:“我很感謝你的心意,可是,有些不好。” 他說話的時候,平靜地看著麵前送來的花束,譚昱笑了一下,饒有興趣地說:“為什麽不好?” 他本來以為,顧陽會轉移話題,或者支支吾吾,可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很有禮貌地說:“如果這是一個影迷的喜愛,我會很感激,可我覺得,你似乎不是。” 幹脆,利落。 不傷人,卻也不留餘地。 譚昱的態度不知不覺就認真了起來,他說:“沒錯,你的感覺是對的,我喜歡你,想要追求你。” “我很喜歡你,從來沒有過這樣喜歡一個人,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顧陽聞言,臉上的神情沒有太多的波動,他輕聲道:“謝謝你的喜歡,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戀愛的興趣。” 他越是這樣,越是能激起譚昱的感覺,這真的好奇怪——一方麵,他覺得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決定被駁回了,自然不悅,可另一方麵,他又生不起氣來,隻是想多看看他,看看就舒服。 這種滋味,一向唯我獨尊的黑道少主是沒有嚐過的,一時間心情也是有些複雜,他又看了顧陽一眼,最終說:“——你考慮一下,我先回去,明天是你生日,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