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夜想到宋京的話,立刻道:“不要緊張,按你想要的演,別在意別人想什麽。” 顧陽微微笑了一下,抬頭問他:“楚先生,你的童年是什麽樣子的?” 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楚今夜思考了一下,回應道:“天天學習,沒什麽特別的。” 這是實話,像他們這種家庭的孩子,童年就是在不斷的學習之中渡過,你不學,別人學,那落後了甘心嗎?楚家那麽大,領頭人沒有幾分真才實學,怎麽管得住? 這種精英教育,能很好的確保下一代的優秀。 顧陽還想問什麽,又覺得說不出口,比如說,您的父母在哪裏?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座大的可怕的宅邸裏,一直一直隻有您一個人嗎?您……不會寂寞嗎? 這些話,他到底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問的,他想起來,他第一次見這個男人時,對方冷漠而高高在上,像一座難以接近的孤島。 而現在,這座孤島摸了摸他的發頂,聲音因為熱氣的渲染而帶上了溫度: “——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會一直支持你。” ` 第二天,衛餘約了他吃飯,在飯桌上,這位極富才華的導演,向他詳細講述了他對這個角色的理解。 阿明這個孩子,本身就帶著一種夢幻的悲劇色彩,他聰明,早熟,卻依然有一份獨屬於孩子的天真,這種天真,導致了他與大人世界的格格不入,卻使得這個故事多了幾分溫情。 一個孩子,處處碰壁,在小鎮裏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幾乎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他也沒有奢望他們的幫助,這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電影,卻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 “我拍電影,不是為了拍事情完完整整的樣子,那是紀錄片。”衛餘道,感興趣地看著顧陽:“說說你的理解吧,你對這個角色怎麽看?” 顧陽垂下了眼睛,思考了一會,抬頭道:“我……覺得他並沒有很難過。”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衛餘的意料,他挑高了眉,饒有興趣地道:“為什麽會這樣說?” “他在他母親離開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顧陽慢慢地道:“他知道他的母親會走,知道他們最後會支持不住,他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衛餘思考了一會兒,雙手交叉,問道:“那他為什麽會堅持下去?” 為什麽呢? 顧陽停了一會兒,輕聲道:“也許是因為,他除了堅持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非常動人,浮上一層淡淡的水霧,像是在下雨,衛餘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點了點頭。 這餐飯結束的時候,張賀來接他們,順便和衛餘敲定一些宣傳的事宜。這部片子題材已經是邊緣,注定拿不到很高的票房,要是宣傳工作再不做好,就等著回家喝西北風吧。 在宣傳中,肯定是要突出導演是衛餘,題材來源於數年前那次大案,是對社會的沉痛反思,但在演員的宣傳上,就有很多細節可以討論了。 顧陽是主角,這點毫無疑問,可是張賀也怕他真演砸了,以防萬一,還是低調一點,重點放在年輕,資曆淺上。要是演好了,就是衛餘慧眼識英雄,伯樂識千裏馬,少年天才。要是不好,還可以解釋是新人觸電沒經驗,好歹演了個主角啊。 當然,後一種情況要是出現了,也隻能避免被罵的更慘了。張賀不能說是不著急不緊張,但他仔細一想,以楚今夜的能力,真有那天,也不過是閉門幾天過風頭的事兒,也就淡然了,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衛餘走到停車場,對顧陽微微一笑,道:“很期待你的表演,到時候見。” 離正式開拍的時間,不過兩個月不到。 顧陽垂下眼睛,輕輕地道:“……好。” 他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握成了拳。第19章 開拍 這兩個月,顧陽基本上都是在楚家渡過的,天天不斷的思考,練習,再分析。 越是思考,越是忐忑,演員和角色間,好像隔了一層膜一樣。他掙紮,顫抖,拚命想要捅破它,可效果甚微。而且不知道是為什麽,顧陽在揣摩阿明這個角色的時候,總會感到一種奇異的痛楚,提醒著他,他剛剛做的角色分析,隻是膚淺地停留在表麵,總有更深的,更重要的東西沒有被發掘出來。這一點上,宋京也幫不了他,因為說到底,演員對角色的理解是不同的。 顧陽性格上有一種很固執的東西在,他平日和你溫溫和和,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一旦他認為一件事是這樣的,你就很難改變他。他覺得這個角色不對,不對,怎麽演都不對,就想方設法地要找到真相,像在破解一道數學難題一樣。每天反反複複重複那幾個動作,走來走去,說來說去,薄薄的劇本被翻的稀爛。 楚今夜有些擔憂他,私下還給衛餘打了電話,結果兩個人差點吵起來,衛餘的邏輯是:這是演員必經的一道坎,他入魔入得深,說明他領悟的深,是好事。楚今夜說演戲專注是一回事,生活裏也要這樣?身體不要了? 衛餘都被他的強盜邏輯氣笑了,說楚爺你當年上位的時候不也是沒日沒夜地熬過來的嗎,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想要有收獲就要有付出,他現在不努力,就等著電影上映被人噴死吧。再說人不是還沒事嘛,你緊張個啥。 楚今夜不想聽他那套說法,掛了電話,轉頭就盯著顧陽準時吃飯,叮囑管家,在他不在的時候,得把人看好了,每天起碼要保證六個小時的睡眠,免得戲沒演完身體就垮了。 對於他的關照,顧陽是很感激的,可他也控製不住自己,就是做夢也想著阿明,半夜都會被驚醒,那雙眼睛沉默地看著他,像是在說:你看懂我了嗎? 中途,趙少野和他打了一次電話,約他出來吃飯。約的是家裝橫典雅的港式餐廳,燈光暖黃,把男孩子漂亮的臉照的分外豔麗。 他見顧陽來了,先是揮了揮手,然後懶洋洋地把菜單甩給他,說:“我以為我最近已經夠悶了,結果你比我還悶,你是要成仙啊?” 顧陽望了他一眼,對方的頭發染成囂張的銀色,指甲塗成純黑,衣服閃閃發亮奇形怪狀,一看就是從哪個mv拍攝現場裏出來的,他不由笑了起來:“你最近很忙嗎?” 趙少野以前在的男團熱度還在,他又是當下炙手可熱的小生,公司恨不得榨幹他們全部的能量。一天忙的腳不沾地都是常態。不過趙少野倒是個例外,他早早就退團單飛了,之前去王鶴鬆的電影裏客串也是有那個跨行的意思。畢竟人家背景擺在那裏,公司也不好多管,他真忙起來,倒是很稀奇。 “這還不是為了你。”趙少野得意洋洋地直起身子,和顧陽說:“你知道我去的是哪個mv現場,陳冬也在那兒,人家指著那個恢複熱度呢,哎呦喂笑死我了,看我來了臉青的和黃瓜似的。他在他舅舅那兒耀武揚威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有這一天啊?還想站c位,做夢吧。” 他嘰裏呱啦講了一大通陳冬的黑料,顧陽聽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因為以趙少野的資曆,如果不是為了給他出氣,確實是沒必要跑去拍一個對他意義不大的mv的。 他想了想,把衛餘電影的事情和他說了。趙少野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聞言欣然道:“那你運氣是挺好的,衛餘的電影票房一向不高,可那些歐洲的老評委總特別喜歡,就是衝著拿獎去的,你在他電影裏演個男一,怎麽著在內地也能拿個獎,對了,今年的萬花頒獎節你去不?我覺得你拿的可能性還蠻大的。” 自從《渭河戰》上映之後,顧陽也陸陸續續獲得了一些獎項的提名,萬花是其中最有分量的一個獎項,是國內三大電影獎項之一,顧陽被提名最佳新人,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而且今年恰逢小年,沒有多少出眾的電影,他獲獎的可能性就很大。 顧陽在心裏過了一遍時間,猶豫道:“我當時應該已經在劇組了,不知道衛導會不會同意我請假。” “你最好還是去一下。”趙少野說的很中肯:“國內的大場合,你又是個新人,不去會被人罵耍大牌,容易得罪主辦方。衛餘精的很,他不會不同意的。” “那你去不去?” 趙少野同樣也有提名,他提名的是最佳男配角,雖然背後公關的水分很大,拿的可能性不大,可有提名,就有履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