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任桑榆道,“我什麽時候會餓,你都知道。”裝睡的時候,你會察覺。包括什麽時候會打瞌睡,也能提前知曉。碰巧還是掐算出來的,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虞清溪抿了抿唇,吃下什麽東西,什麽樣的身體體質,需要多少時間之內消化,他的確是可以估算出來。不過,他隻一笑了之:“也是恰巧而已,三少爺現下吃得少,可不得多吃兩餐?” 任桑榆望著他淡淡一笑,久病之後的臉泛著蒼白,卻是被夕陽染了一層暖意:“喚我……桑榆。” “桑榆。”虞清溪一笑。 任桑榆淡笑著點點頭。 到晚上,虞清溪看著任桑榆絲毫未有停頓走進裏屋,不免看了看春雨。在灝瀚苑裏,任桑榆有自己的屋子,而這一間屋子是屬於虞清溪的,按照慣例,任桑榆並不需要每天與虞清溪睡在一起。昨天是大喜之日,自然是要睡虞清溪房裏的,今日就不需要了。再則,任桑榆身子不好,更是沒有必要睡虞清溪房裏了。 任桑榆背對著他們,對他們的視線是一點都不知曉。以前身為李府庶子,隻有一個小而簡陋的院子,自然而然地以為睡哪個床便是一直睡那兒,一時之間也是沒想起來嫡子待遇是有自己的臥房的。 虞清溪想起前世,醒來的時候身邊人都發了涼,心裏便一軟。罷了,他好歹比守在外頭的奴仆們警醒些,由他看著這人吧。 春雨不明白三少夫人衝她看一眼是什麽意思,微微地一邊琢磨,一邊前去伺候三少爺洗漱。在她看來,三少爺與三少夫人恩愛和睦比什麽都好。 任桑榆躺下,見虞清溪坐在窗前燈下看書,便強忍著睡意問:“還不睡嗎?” “你先睡,我將這一回看完。”虞清溪稍側一下身,將光亮擋去。 “你也別太晚……”任桑榆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 虞清溪看書很慢,等一回看完,都過了一個時辰了。他望了一眼任桑榆,見他睡得很沉了,才輕聲喚來春雨:“將小榻鋪好,我睡小榻。” 他的燒還沒有退下,任桑榆身子不好,若是被交叉感染了細菌,可就麻煩了。 春雨有過一瞬的疑惑,卻是什麽都沒說,依言開始將被褥鋪到小榻上。 虞清溪趁著春雨鋪床,便走去外屋。秋日夜涼於水,樹影輕輕搖曳,涼意悄悄襲來。虞清溪身上還有熱度,吹著涼風倒是覺得很舒坦。 寂靜的夜裏,本就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虞清溪猛然間朝院外一處暗裏望去。沒多久,一隻黑灰色小蝙蝠撲扇著皮翼悄聲而來,見著人也不躲避,直接倒掛到麵門前的窗棱上。 虞清溪:“……”他的存在感又降低了? 他側身朝裏看了一下,春雨還在鋪床榻,再看外頭守夜的也是沒有注意到這兒,這才又好奇地研究這隻蝙蝠。這年頭蝙蝠不鑽縫隙,改掛窗棱了?屋裏掌著燈,絲毫不暗,虞清溪很快發現這隻蝙蝠的後肢上繞著一圈東西。 虞清溪屏息一忽,瞬間出手抓住這蝙蝠,意外地發現這蝙蝠本就沒打算逃,還配合地將繞有東西的爪子探了出來。 虞清溪:“……”這蝙蝠是怎麽馴服的? 春雨鋪床應當是很快就會出來,虞清溪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將那一圈東西取下來,剛一放鬆,那小蝙蝠便從他掌中爬出,抖了抖皮翼飛了出去,消失在夜色裏。 那一圈東西是很薄很薄的紙卷,虞清溪很小心展開才不至於弄壞。可是,他正反都細細看了一遭,上麵什麽都沒有。難道是他想錯了,這蝙蝠不是用來傳遞消息的? 他皺眉沉吟著,指腹不自覺地碾了碾紙張,然後隨手夾進方才看的話本裏。若真是傳遞消息的,他倒是要擔心了。這消息不管是傳給三少爺還是他自己,都是件麻煩事。虞清溪想起上一世他在莊子裏被斬殺皆焚燒,聯係現下,他不禁懷疑與這蝙蝠之後的人或事是否有聯係。 “三少夫人,”春雨輕聲走來,“小榻已鋪好。” “嗯,”虞清溪點頭,“你下去休息吧,外麵留一個守夜就夠了。” “是。”春雨應下退出。 作者有話要說: 看過我其他文的人,估計能猜出來了第6章 迷離 半夜裏,任桑榆半夢半醒之間伸手並未觸及到人,便模模糊糊地醒來。屋裏留了一盞昏昏黃黃的小燈,借著那微弱的光才看到虞清溪正睡在小榻上。 任桑榆皺著眉起身,輕手輕腳地站到小榻邊上望著他。此人好似睡得並不好,眉頭緊緊鎖著,唇抿得很緊,一雙蒼白的手緊緊攥著薄被。看樣子是做噩夢了。任桑榆伸出手,正想搖醒虞清溪,卻是被他準確地抓住手腕壓下。 “清溪?”任桑榆看著那人很快睜開眼。 虞清溪見是他,才緩緩放開手,眼瞼緊閉了一會兒才又睜開:“怎麽起來了?”身子好似嬌氣了許多,一點點熱度就睡得這麽沉,連有人站在他身邊都沒察覺出來。 “做噩夢了?”任桑榆並未回答他的話,自清溪剛睜開的那一瞬,他竟然從中看到了柔弱? “哦……嗯……”虞清溪不欲多說,輕輕帶過。 任桑榆在虞清溪偏臉之間,才看到他額頭上的汗。夢到了什麽?他拿棉布帕給清溪拭汗。 虞清溪微微有些發懵,茫然隻存在一瞬間,立馬按下他的手:“沒事的,我去換件衣裳。” “你在起熱?”任桑榆感受他手上的熱度。 虞清溪避不過,才道:“睡得太熱而已。” “不對,你白日裏都在起熱!”任桑榆想起白日裏他隔著布料的手指觸感,也是熱熱的,便要出去喊奴仆,“得喊大夫來看看!” “真的不用,”虞清溪拉住他,“這點子小病不打緊的,兩三日便好了,哪用得上看大夫。”他見桑榆還要說些什麽,便淡淡一笑,“我保證,明後日總能好了。” “少爺,少夫人?”外頭守夜人聽到聲響,便低低喊了一句。 “沒事。”虞清溪道。 外頭便不再有聲響。 虞清溪看著任桑榆不動,便無奈道:“深更半夜的,夫君趕緊睡吧,我換件衣裳。” “你睡床上來。”任桑榆妥協。 “好吧。”虞清溪道,“夫君若不趕緊睡,明早精神可就不好了,到時候父親母親可是會怪罪清溪的。” 任桑榆磨磨蹭蹭地走去床上躺下,卻是打定主意要等著清溪。 虞清溪換了幹爽的衣裳過來,見任桑榆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無奈地到床邊坐下:“夫君病才好,萬一過到清溪身上的病氣如何是好?” “沒事,”任桑榆拉了他一把,“我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