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臨能夠理解他們的淡定。他們都知道賀鴻儀此人生性涼薄,他們仨人的娘親都或主觀或客觀的死在賀鴻儀手下,加上賀鴻儀登基以來,後宮寵幸過的女子數不勝數,卻沒有一個能超過一個月。賀鴻儀藉口對亡妻情深,將皇後之位空置,隻要不再有新的子嗣出生,就沒有能夠威脅他們地位的人,所以他們也不會在意。


    至於新的子嗣,蒼臨忍不住輕笑,不管是賀赭齊還是賀殷治,都不會讓這種可能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除夕夜,賀鴻儀心情大好,他拍了拍懷裏女子的手,抬眼看向三個兒子,最後朝著蒼臨道:“蒼臨,你身體可好了?”


    蒼臨拱手:“多謝父皇記掛,兒臣已經痊癒了。”


    “那就好。”賀鴻儀朝著內侍揮了揮手,“既然三位殿下都來了,那就開宴吧,今日是除夕夜,咱們一家人也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蒼臨一向厭惡這種場合,但他素來能偽裝的很好,他足夠低調安靜,對比兩個針鋒相對的兄長,倒也能扮演好一個乖順怯懦的小兒子的身份。


    這頓飯從下午一直吃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直到那個一直坐在賀鴻儀懷裏給他餵酒的女子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麽,賀鴻儀才朝著三個兒子道:“那今日就到這兒了,除夕夜朕也該去趟後宮,你們也回府陪一陪家眷吧。”


    賀赭齊與賀殷治早已娶妻生子,唯有蒼臨還是孤身一人,賀鴻儀話說完才想起來蒼臨,瞪著蒼臨看了一會,見他這個小兒子緩緩低下頭似乎在掩藏什麽情緒,但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顯然是觸動了什麽心事。


    賀鴻儀皺著眉頭看了一會,最終揮了揮手:“罷了,你們都回去吧,這事兒改日再說。”


    蒼臨抬手,朝著賀鴻儀施禮,跟著賀赭齊二人一起出了明光宮的宮門。


    走到宮門外,賀殷治回頭看了蒼臨一眼,那眼底帶著疑惑,帶著不解,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朝著賀赭齊拱了拱手:“臣弟就先行回去了。”


    等賀殷治走遠,賀赭齊才轉向蒼臨:“你剛剛可是,想到了什麽心事?”


    蒼臨眼角還微微發紅,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事,牢皇兄掛念。”


    賀赭齊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有些事兒我也聽說了,但不管怎麽說,蒼臨,你畢竟是皇子,總該注意一些,更何況,這天底下什麽好姑娘沒有,等回去我就叫人物色幾個送你府裏去。”


    蒼臨垂下頭來,低低道:“多謝皇兄好意,隻是,蒼臨並不需要。”蒼臨說到這咬緊了自己嘴唇,“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惹得父皇不快,若是簡簡單單地好男風也就罷了,那個人的身份還是那樣的……隻是我也沒有辦法,我隻要想到他孤苦伶仃地躺在陵寢裏,就忍不住地難過。”蒼臨說著,抬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讓皇兄見笑了。”


    賀赭齊看了蒼臨一會,直到看見蒼臨的眼角又紅了起來,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我尚且不能理解,但卻也可憐你一番情深。你也別多想,父皇那裏等我幫你去說,想必父皇是可以理解的。”說完,他又想了想,“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也總不是辦法,你若實在不喜歡那些庸脂俗粉,等過幾日我讓他們打聽打聽,有沒有,咳,有沒有,嗯,就你喜歡的那種,好歹送到你府裏陪你說說話。”


    蒼臨抹著自己的眼角,輕聲道:“多謝皇兄。”


    賀赭齊攬過他的肩膀:“你我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府了。”


    蒼臨低著頭,由著賀赭齊一路將自己帶到宮門外,直到上了自家府裏的馬車,才抬手抹了一把臉,唇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朝著車夫吩咐道:“走吧,回府。”


    車夫一甩馬鞭,馬車朝著晉王府駛去。


    晉王府門口燃起了兩個紅彤彤的燈籠,門外貼的春聯也是蒼臨親筆所寫,雖然已是晚上,府裏卻難得熱鬧,人人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蒼臨一路走到自己房裏,朝著管事吩咐道:“今夜沒什麽事就都放個假,想守歲的守歲,想休息的休息,這個月的月銀都翻倍,就當是過年了我的打賞。”


    管事先是一愣,跟著朝蒼臨施了一禮:“那多謝殿下了。”


    蒼臨笑了起來,麵色難得地柔和:“我要的酒菜都備下了嗎?”


    “回殿下,都備好了,您進府之後已經派他們送進了您房裏。”


    “那讓他們都下去休息吧,不用留人伺候。”蒼臨看向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或者幹脆去跟他們熱鬧熱鬧。至於我那邊荀大人要過來,你知道他一向不循常理,由著他自在就是了。”


    荀成算是這晉王府的常客了,但幾乎沒有一次是從正門進來的,除了管事到沒有幾個人遇見過,管事早已經習慣,應聲退下:“是,殿下。”


    蒼臨看著他走遠,麵上帶著一點笑意,朝著自己房裏走去。等他推開房門,溫暖的氣息撲了他滿麵,跟著就看見荀成正坐在桌前翹著腿,手裏還舉著一壺酒,他身旁坐著景逸、景峰二人,一見房門打開便站了起來。


    荀成兀自坐的安穩,朝著蒼臨舉了舉自己手裏的酒壺:“晉王殿下府裏倒是藏了不少好酒,我聞著味兒就尋來了。”


    蒼臨勾唇,將自己披風脫掉:“原本就是給你準備的。”他朝著剩下兩人看了一眼,“坐就是了,哪有那麽多客套。”


    荀成點頭:“我說的吧,你們殿下孤家寡人一個,在這種日子也就隻有我們能來陪他喝喝酒了,你們還這麽多客套。”


    蒼臨看了荀成一眼:“跟你比起來,我可算不上什麽孤家寡人。”


    荀成彎唇:“我發現你從江南回來之後,倒是多了不少底氣。”他抬手指了指蒼臨的臉,“這臉上的笑都多了,也不再死氣沉沉的了。”荀成撇了撇嘴,“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點把那小……沒死的消息告訴你,我也省了不少的麻煩。”


    蒼臨看向荀成,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你一直知道這事兒?”


    荀成偏偏頭,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嗯,是比你早那麽一點。”


    蒼臨咬緊了牙關,看向荀成的目光也微微發冷:“那你為何一直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又有何用?”荀成看著他,“你跟那小皇帝朝夕相處三四年,形影不離,感情深厚,可是到了最後他卻選擇了假死這一步逃出宮去,把你瞞了個嚴嚴實實,你就沒有想過是為什麽?”


    這是蒼臨知道伏玉還活著之後的一個心結,他一直刻意隱藏著這個心結,他想等伏玉回來之後親自問個清楚,但此刻話到了這裏,他也再忍不住:“為什麽?”


    “因為你是賀鴻儀兒子的身份,在那之前,就被那成了精的小皇帝知道了。”荀成淡淡地說道,“所以,你先前所有對他的好,所有的生死相依,在這個先入為主的前提下,都變成了處心積慮,如果你是他,你還敢再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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