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現在,長路漫漫,卻讓他不知所措。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伏玉眼前,他下意識地頓住腳步,才看清蒼臨的臉和他總是皺著的眉頭,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問道:“你怎麽出來了,你不是在照顧忠叔嗎?”說完他心底一抽,“是不是忠叔出了什麽事兒?!”


    蒼臨搖了搖頭,先是細細地看過他的臉色,才回道:“早晨早就散了,禦輦都回去了卻遲遲不見你回來,忠叔不放心,叫我出來看看。”


    聽見程忠沒事伏玉才放下心來,緩緩地舒了口氣:“沒事就好。”他朝著四下裏看了看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居然偏離了回長樂宮的路,走到了冷宮這邊,沒想到蒼臨居然也找得到。


    “忠叔說你可能會來這裏。”蒼臨跟著他朝著四周看了看,“你跟忠叔以前就是住在這裏的嗎?”


    伏玉點了點頭,朝著不遠處一個寢殿指了指:“就是那裏,我跟忠叔在裏麵住了十多年。”


    蒼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對比皇城裏其他的地方,這裏確實顯得格外的老舊,但是伏玉看向那裏的時候嘴角卻是上揚的,帶著蒼臨無法理解的懷念。這讓蒼臨難得升起了一絲好奇,考慮了一下直接朝著那扇破舊的殿門走去。


    伏玉沒有阻攔,跟著蒼臨一起進了殿門。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掉了漆的殿門,少了瓦片的房頂,並沒有因為這裏原來的主人成為新帝就雞犬升天得到修繕。殿內還殘存著伏玉他們之前生存的痕跡,因為總是沒有足夠的炭而沒用過幾次的炭盆,帶著缺口的碗碟,還有被修修補補過很多次的衣袍。


    蒼臨走到殿門口就停住了腳步,他好像能透過那些東西看見那一老一少在這裏度過的十多年,清苦卻快樂。他沒有再向裏走,生怕自己的腳步驚擾了那些回憶。


    伏玉站在蒼臨身邊也沒有動,他的眉眼是彎著的,麵上帶著一點笑意,眼底卻帶著一絲哀傷。他就這麽安靜地站了許久,忍不住垂下眼簾。再抬眼時,眼底所有的情緒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他伸手拍了拍蒼臨的肩膀:“回去吧,忠叔該等急了。”


    蒼臨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看了他一會,而後點了點頭:“好。”


    回去的路上伏玉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他沒有提大殿上發生的事情,蒼臨也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兩個人像商量好一樣默契,隨口聊了一些有的沒的,等走到長樂宮門口的時候,伏玉唇畔又恢復了笑容。


    蒼臨看著他一路從情緒低落又變得一切如常,眉頭微微挑起,順手推開了門,將伏玉讓了進去。


    伏玉邊往裏走邊回頭朝他說笑:“沒想到一宿的功夫你居然學會照顧人了。”


    蒼臨跟著進到殿內回身去關門,聽見他的話剛想出言反駁卻發現伏玉突然禁了聲一般,猛地轉過頭才發現,大殿正中的椅上正坐著一個男人,他唇畔掛著若有似無地笑意,淡淡地開口:“陛下,我可是等了你好一會。”


    伏玉臉上的笑意早已散地無影蹤,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解釋道:“舅父,我……朕剛剛隨便在宮裏轉了轉,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陳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晚了些沒關係,畢竟陛下還記得回來的路,我就已經很欣慰了。”


    伏玉知道陳原是來發難的,畢竟自己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違逆他,這對陳原來說絕對是一件沒有辦法忍受的事情。


    他是一個傀儡,是陳原一手扶上皇位的傀儡。他應該貪生怕死膽小怯懦,對陳原的話言聽計從,如果超過了這些,那陳原怕是再也容不下他。


    可是伏玉也沒有辦法。他不是什麽愛民如子,仁善有主見的皇帝,他更沒有抵抗陳原的本事和勇氣,隻是他畢竟生而為人,沒有辦法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麵前被殺而無動於衷。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站出來,卻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了這之後的後果。


    伏玉微微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鞋麵,在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直視陳原的眼睛。


    陳原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伏玉麵前,兩個手指捏住伏玉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輕笑道:“陛下早朝時候的表現真的是讓我吃驚啊,我從來沒有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的體恤朝臣,還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陛下跟朝裏的那些老不死的早已勾結在一起,妄圖,做點什麽?”


    陳原的聲音很低,手上也根本沒有用力,卻讓伏玉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離一般,他隻能強迫自己搖了搖頭:“朕隻是,隻是不希望在朝堂之上見血而已,尤其,尤其現在是母後喪期,不易殺戮。”


    “陛下是在影射我兇殘暴戾?”陳原輕聲問道。


    “沒有!”伏玉急忙反駁,“朕不是那個意思,朕也不是想違逆舅父。”


    陳原輕哼了一聲:“是嗎?”他鬆開捏著伏玉下頜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指尖,順手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丟在地上,“那陛下不妨看看,這是什麽?”


    地上丟著一塊絹布,伏玉緩緩地蹲下身體,想要將那塊絹布拾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抖的厲害,居然沒有辦法握住那絹布。一隻手從背後伸了過來,將那絹布拾起,順勢將伏玉扶了起來。伏玉抬眼發現蒼臨正站在他麵前,手裏牢牢地握著那塊絹布,送到伏玉眼前。


    伏玉定了定心神去看那絹布上的字,他識字不多,但也勉強將他絹布上的字看了個明白,那絹布上的內容與當日賀鴻儀所作征討檄文如出一轍,痛斥陳原欺君罔上敗壞朝綱數宗罪責,號召義士一起除掉陳原,匡扶皇室。


    伏玉一字一句地讀完,他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本能地抬起頭看著陳原:“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今日朝堂之上陛下所救的那位李大人與叛臣賀鴻儀勾結的罪證。”陳原垂下眼看著伏玉,“陛下自幼在後宮長大,與那位李大人應該是沒有過交集,偏偏今日百般維護,不惜公然違逆我。”陳原笑著將那絹布拿到手裏,輕輕地在伏玉眼前晃了晃,“那麽此事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了。”


    “不,我不知道此事,我不認識那個李大人,也不認識什麽賀鴻儀。”伏玉蒼白的解釋道,“對此事更是一無所知。”


    “是嗎?”陳原勾了一下唇角,順手將那塊絹布塞到伏玉的衣襟裏,手指抬起輕輕地點了點伏玉的額頭,“那陛下打算如何為今日之事向我賠罪?”


    伏玉微微閉眼,澀聲道:“且憑舅父吩咐。”


    陳原偏了偏頭,似乎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半晌,他突然拍了拍手:“陛下貴為一國之君,為臣的自然不能冒犯。那個養陛下長大的老太監哪兒去了,就由他替陛下領責罰吧。”


    他此話一出,在場的兩個人都變了臉色,伏玉還沒等開口,蒼臨已經有了動作,幾乎是立刻擋在陳原麵前,止住他向內殿走去的路。


    陳原仿佛才看見他一般,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倒是忘了,這長樂宮現在又多了一個人。”話說了一半,那笑意散去,語氣微冷,“隻是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擋我的去路?”語落,已經伸出手,直接掐上蒼臨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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