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燈火晃了一下,便嘶地一聲滅了下去,在黑暗的屋內,隻有一道輕煙飄渺而上,轉而不見。


    那雙金黃色的眼瞳在屋內掃視了一周,確認再也沒有其他入侵者後,滿意地跳上了床鋪,舔了舔熟睡那人的左耳,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


    ————————


    自那晚之後,侯希白便天天都出現在驚蟄樓中,寧楚因為在第一次見麵時對他無禮,雖然覺得他粘人的緊,但也不好再給他臉色看。而且寧楚也不得不承認,侯希白在江湖上如此受歡迎,也並不是平白無故的。麵對著那雙時常含笑的桃花眼,寧楚實在是冷不下來臉趕人。


    更何況,侯希白精通音律,雖然琴技並不精湛,但卻要比自學成才的寧楚好上太多。寧楚的琴技全都是從步三爺捎帶回穀的樂譜上習來的,加之他前世偶爾看過古琴表演的記憶和流行音樂的浸染,自己摸索出來的。寧楚向來都是虛心好學的,所以在發現侯希白會彈琴之後,便再也沒嫌過他礙眼,反而讓他教他彈琴。


    侯希白更是訝異,他會彈琴,是因為花間派的傳人必須至少在琴棋書畫上都拿得出手。他雖然專攻畫術,但琴技也是不凡。隻是他沒想到,在王通府上一曲成名的寧楚,居然連最簡單的古琴基本指法都不全會……


    這……這是不太可能的吧?


    可侯希白在聽過對方彈過的一曲後,便徹徹底底地折服了。雖然指法不怎麽樣,但旋律優美動聽,感情真摯動人。這讓侯希白越發的感興趣起來。


    若是教會寧楚所有指法技巧的話,又會有怎麽樣的琴曲可以聽呢?所以侯希白便日夜在驚蟄樓出沒,甚至連晚上都在客房留宿。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火速升溫,在短短兩天之內,稱呼從寧公子、侯公子,到寧兄、侯兄,最後到楚弟、希白兄……


    寧楚也不得不承認,侯希白確實是個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文藝男青年,除了經常會冒兩句酸掉大牙的詩詞之外,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替他準備的吃穿用度也都極其講究,讓他這個在鄉野山穀裏長大的人迅速腐化,再也無法想像穿回他原來所穿的粗布麻衣。真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所以,這晚,寧楚單手支著下頜,眼神複雜地看著對麵正在烹茶的侯希白,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尤其在看到一向生人勿近的黑墨,都乖乖地趴在他們旁邊對侯希白毫無戒心的時候,寧楚就更覺得對方真是神奇。


    其實平心而論,侯希白確實是個做朋友的完美人選。他知道朋友的底線在哪裏,知道什麽時候該親近,什麽時候該疏遠。他們在驚蟄樓裏相處兩天了,侯希白卻再也沒有提到過有關石青璿的一句話,就像他本來找他根本不是因為她一樣。


    寧楚很有自知之明,他自己的個性其實並不討人喜歡,就算是喜愛他的步三爺,在收養他的前幾年都受不了他的毒舌,總是三天兩頭的往穀外跑。但侯希白卻一點都不在意他的任性,不管他說什麽不客氣的話,都是勾著他那雙桃花眼包容地笑看著他,如此這般,寧楚就再也對他說不出什麽刻薄的話了。


    感覺像是被當成小孩子一樣對待了。


    寧楚微微感到有些懊惱。


    “在想什麽?”侯希白把沖好的茶從小爐上拿了起來,這時流行的茶藝是在吃茶,還需要在茶湯裏加上若幹香料和配料。“這是早上剛摘下來的茉莉,清香淡雅,楚弟你試試。”見對方把手直接伸了過來,侯希白愣了一下,之後淡定地把那盞青瓷放在了那隻潔白如玉的手掌上。


    雖然在這兩天之內一直和寧楚形影不離,但侯希白還是無法習慣於對方的美貌,經常在對方不注意的時候便看著他發呆。他總想拿起筆墨來畫他,但卻一直想看他的笑顏,一定是對方最美的時刻。在侯希白心裏,感覺寧楚就像是受過傷戒心很重的小貓,一點點地靠近著他,小心翼翼地化解著他的戒備。可是寧楚這些天允許他一點點地接近,但卻從未笑過一次。


    真想看看他笑起來是什麽樣子啊……


    寧楚把茶碗接在手中,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茉莉的清香夾雜著沸騰的熱氣撲麵而來,讓人精神一振。他卻沒有急著喝,而是透過這飄渺的熱氣,定定地看著對麵的侯希白。


    侯希白笑意更深了,舉起自己手中的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大大方方地任著寧楚盯著他發呆。他也發現了,除了他自己會盯著寧楚看之外,寧楚也會盯著他看,一開始侯希白還有點歡喜,可是時間一長,他就有種錯覺,好想對方隻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的樣子。


    看著寧楚那雖然對準著他,卻毫無焦距的瞳孔,侯希白忽然覺得喝入口中的茶變得苦澀無味。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一向引以自豪的交際手腕,此時半點也施展不出來。


    等被侯希白提醒他手中的茶都快涼了,寧楚才回過神,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手中的溫茶,便客氣地說自己先去下麵泡溫泉,便拿著換洗的衣服下了樓。


    寧楚知道自己這麽經常對著人發呆很失禮,但是侯希白和石之軒的氣質實在是太像了。在看著侯希白微笑烹茶彈琴甚至吟詩作對時,都無法控製地去想像石之軒做這樣事情的時候會是什麽一幅畫麵。


    寧楚知道,從客觀上分析,自己恐怕是父愛缺乏症。他上輩子就被離異的父母拋棄,這輩子一出生也被活生生的拋棄等死,其實潛意識裏有多恨石之軒,內心就有多渴望見到他。


    有時候,他更恨自己的醫學知識。


    寧楚坐在溫泉邊上,先放下去雙腿適應了水溫後,才把衣服全部褪去,緩緩地滑進池子內。雖然這兩天他每晚都泡溫泉,熱水也促進他的血液循環,但他身上跋鋒寒在三天前的晚上留下的痕跡,仍是沒有完全褪去。


    喏,看來他的血液循環速度真是太慢了,這和他心髒病有關。心髒就是一個泵機,泵機功率不足,自然血液循環也不足。


    寧楚排空腦中的思緒,靠在池壁的大石上閉目養神,泡了一會兒,約算著差不多可以上來的時候。卻忽然聽到春園內呼喝的聲音和金鐵交擊聲,不爽地睜開雙眼。


    侯希白和黑墨立刻就出現在溫泉旁邊,前者向他看來,想要確認下他是否安全,卻在看到他的時候,那雙愛笑的桃花眼凝滯了一下。


    寧楚知道他必是看到了他身上的那些吻痕,雖然不是很想讓他看到,但他也不想和他說起這事。幸好侯希白在表情僵硬了一下後,便調開了眼神,並沒有追問什麽。


    寧楚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知道侯希白確實是個知情識趣之人,不會問他不想說的問題。


    這時外麵的人聲越來越喧譁,寧楚略想了一下,不禁大訝,心想不是這麽巧吧?今晚就是寇仲和徐子陵刺殺任少名的時候?


    正猜測間,忽然從隔離的樹叢間竄出兩個黑影。在侯希白和黑墨正好一人一個打算打倒對方之前,寧楚忽然輕聲說道:“且慢,是認識的。”


    侯希白點過去的美人扇一頓,皺眉打量著突然衝擊來的這兩個渾身帶血的小子。在他麵前的這位長相俊秀,雖然臉上帶了血漬,卻一點都沒有給人狼狽之感,此時正愣愣地看著溫泉池中的寧楚。而被黑墨撲倒在地的那位一臉的痞子笑容,朝寧楚笑嘻嘻地說道:“美人兒公子,怎麽我們每次見麵你都在洗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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