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走上樓梯,一把抱住初雪,猶豫了片刻,還是下定決心,“好吧,我坦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怪就怪我隱瞞得還不夠徹底,看來這件事,是必須要讓你知道了,讓你為這件事,為這個人痛心,是我的疏忽和過錯。”


    初雪推開華生,緊緊抓住對方的手,急迫地問:“你到底在說什麽?到底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華生頓了頓,拉著初雪在樓梯上坐下,沉重地說:“其實,其實我知道那個殺死四個孩子的連環凶手的身份,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什麽?”初雪驚訝得張大嘴巴,聯想起剛剛華生說的,沒把什麽事情告訴容鵬和警方,莫非說的就是沒把這個凶手的身份告訴容鵬和警方?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華生要包庇一個這樣殘忍的凶手?這又跟蘇立勤有什麽關聯?


    “我們不能讓這個凶手落入法網,雪兒,”華生痛苦地搖頭,“我們的命運跟這個凶手是息息相關的,一旦他被繩之以法,我們也會惹上麻煩。”


    初雪急得搖晃華生的手臂,“你把話說清楚,這個凶手是誰?我們怎麽會跟一個連環凶手,一個那麽殘忍的凶手扯上什麽關係?還息息相關?”


    “這事兒還得從前些日子說起,”華生娓娓道來,“之前我就跟你坦白了,我有幾天晚上沒有陪你一起睡,其實是去了做了跟蘇立勤差不多的事情,我也在一家偏僻的賓館裏開了一個房間,打算在那裏約見肖愛民。我等了他兩天,他終於還是去了,答應跟我做這一筆靈魂的交易。作為交易,我必須要負責他的兒子的經濟花銷。其實,不單單是學費那麽簡單,還有醫藥費和生活費。肖愛民的兒子肖震。不單單是貧窮,而且他有病。有目前根本無法根治的嚴重的皮膚病――先天性表皮鬆解症。這是一種罕見的遺傳疾病,肖震從小便發病,渾身遍布潰爛的傷口,傷口每天潰爛流血流膿,散發著皮肉腐爛的臭味,時刻承受著痛楚。但肖震很自強,仍舊堅持去上學,雖然他一周隻能有一兩天的時間去上學。可是功課一點也沒有落下,其餘的時間他都在家自學。並且,因為他的病,肖震對醫學十分感興趣,家裏有很多醫學方麵的書籍。肖愛民為了肖震四處借錢,欠下不少債,可以盡管如此,有些事情並不是有錢就可以解決的,肖震的病目前為止還沒有根治的方法,隻能是稍稍的緩解。我之前之所以沒有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有負擔,會覺得更加愧疚。也正是由於肖家這種特殊的情況,肖愛民才願意用自己替肖震贏取一個可能。他要我一直資助肖震,直到醫學上有辦法根治這種病為止。”


    初雪聽著華生對肖震的描述,全身的汗毛直豎,真的不敢想象,平常人也想象不到,一個孩子是如何承受了十幾年這樣無法名狀的痛苦的。心痛之餘,初雪突然警醒,顫抖著問:“華生,你該不會是懷疑肖震就是凶手吧!不然你為什麽這個時候說肖震?”


    “沒錯。我是懷疑肖震,而且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華生也及其哀痛。但是他不打算逃避這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


    “你憑什麽這樣懷疑?”初雪本能抵觸這樣的可能。


    “昨天下午,咱們在第五中學的時候。我遇見了肖震,他不認識我,因為我跟他父親肖愛民幾次見麵的時候,他都不在,是肖愛民刻意要讓我避開他的,肖愛民不想讓兒子知道他跟我之間的交易。可是我卻認得肖震,因為看過他的照片,他的情況特殊,導致我怎麽也忘不掉他的樣子。在第五中學偶遇肖震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原來肖震跟那四個不良少年是同校的。而我還記得肖愛民曾經說過,肖震因為渾身散發惡臭味道,所以一周裏頂多能有兩天去上學,大部分同學對於他的情況都十分同情,願意忍受他的味道,甚至跟他做朋友,但是也有一小部分的同學以此嘲笑他,謾罵侮辱甚至欺負。”


    “你是說,那四個不良少年?”初雪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這樣四個出口成髒的小家夥,遇到了渾身惡臭的肖震,難道還能同情他跟他交朋友?


    “所以肖震便有了殺人動機,”華生重重歎息,眉頭蹙緊,“容鵬也說過,他們懷疑凶手是有醫學背景的人,否則不可能完好地取出死者的髒器。這一點,也跟肖震符合。我去他家的時候也進過肖震的房間,我還記得肖震的書桌上是一本人體解剖學的書籍,上麵勾畫了重點。肖愛民還告訴我,肖震為了做實驗,解剖過不少小動物,包括一些流浪貓狗,可見肖震的心還是蠻狠的。我還發現了肖震藏在床下的一張集體照,是那種班級的合照,他把其中一個男生的臉用刻刀畫花了,可見他對那個男生十分厭惡。”


    “僅僅因為這些就懷疑肖震,也太牽強了吧?”初雪說得有些沒底氣。


    “是,但是回頭想想,肖震這樣的孩子,有生之年承受了非人承受的痛苦,肉體上的痛苦怎麽可能不影響他的心靈?一個人的身體上越是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心裏畸變的可能性就越高,尤其是在這個人的幼年時期更甚。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童年遭受虐待的孩子,長大之後成了變態殺人魔,”華生心痛地垂下眼簾,調整了一下繼續說,“而且結合四個死者的屍體都不知所蹤這一點,我就更加懷疑肖震了。”


    “為什麽?掩藏屍體不是為了避免警方找上他嗎?”初雪清楚,大部分凶手都會毀屍滅跡,沒有屍體,就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就可以安枕無憂。


    “如果真的是想掩藏屍體,毀屍滅跡的話,又何必把死者的髒器寄回給家屬呢?凶手懂些醫學知識,應該知道髒器經過法醫檢驗,就會知道是在死後才取出的。他明明白白地告訴死者家屬他們的孩子已經死了,對於他來說有什麽好處?”


    初雪低下頭,喃喃地說:“是因為凶手想要看到死者的家長傷心欲絕吧。肖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為了自己的病痛苦了十幾年,所以他才會想要那四個不良少年的家長也跟自己的父親一樣的心痛煎熬。”


    “沒錯,凶手想讓死者的家長難過,就必須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孩子不是失蹤,不是四個人一起離家出走或者去旅遊什麽的,而是已經死了,那麽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棄屍,可是他沒有。反過來想想,也許這麽做的原因是,他想要留著那些屍體!”華生咬了咬嘴唇,說出了他懷疑肖震的最重要的一個理由,“一個人越是沒有什麽,就越期盼得到什麽,人就是有這樣的心理,一樣我沒法得到的東西,我要讓我恨的人也失去,我把這東西奪過來,哪怕我用不上,但隻是看著也好。對於肖震來說,他得不到的就是一副正常的皮囊不是嗎?”


    “你是說,肖震把四個死者的屍體當成了收集品?就像是衣櫃裏的衣服?”初雪心驚肉跳,剛剛還可憐那個命運淒慘的小男孩,這會兒,她隻覺得恐懼。有些女人執著於收集衣服包包鞋子,用這些東西填滿衣帽間,會給她們帶來無比的充實滿足感,哪怕她根本就穿不過來,隻是時不時站在衣帽間裏欣賞,如數家珍。而肖震,也有這樣一個填不滿的“衣櫃”。


    “是的,也許在肖震的心靈扭曲之前,真正需要寄人皮下的,應該是他才對吧,他才是最缺少一副皮囊的人。”華生低低地說著。


    “難怪警方沒有頭緒,他們怎麽會想的到,凶手會是個孩子,而且是肖震這樣的孩子?”初雪不自覺已經流下了眼淚,如果說那四個不良少年的死是一場悲劇,那麽肖震又何嚐不是呢?四個孩子的悲劇可以說是他們和他們那不負責任的父母共同造就的,他們有不知道多少次可以悔改重來的機會,可是肖震呢?從一出生,他就被剝奪了重來的機會,注定是一場無法翻盤的悲劇。


    華生看得出,初雪已經差不多接受了他的理論,但是他還是要講出他懷疑肖震的最後一個理由,“肖愛民告訴過我,肖震小的時候,他曾經跟肖震一起住在城郊一處偏僻的小磚房裏麵。小磚房有個地下室,大概有個十幾平方,肖震小的時候晚上經常疼得大叫,肖愛民怕影響鄰居休息,晚上便陪著肖震在地下室睡覺。後來因為發大水,大家都搬離了那裏,可是那些個破舊的磚房依舊還在。”


    “你是說,肖震把屍體藏在了磚房的地下室裏?”初雪下意識地說道,“那咱們快通知容鵬去找屍體啊。”


    說完初雪沉默了,她真的要把肖震這樣一個可憐又可歎的孩子送入監獄嗎?雖然他的年齡會讓他的刑罰稍輕一些,但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在少管所裏又會麵臨著什麽?輿論又會怎樣轟炸他這樣一個特殊的凶手?他這樣的情況,除非單獨關押,否則獄友們又會怎樣對待他?恐怕還不如那四個不良少年吧?就算單獨關押,看守會不會因為他熏人的臭味厭惡他?最後,他會不會死在少管所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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