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這一切,那伽全都沒去在意。他隻是緊緊地摟著明若星,就像是摟著他的整個世界。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忽然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一動。緊接著,一雙手指冰冷、掌心卻微熱的手,慢慢地撫上了他的臉頰。“怎麽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麽狼狽……”那伽憮然睜大了雙眼。此時此刻,就在自己的懷中,雨水沾濕了明若星的黑發,讓他的臉龐白得近乎透明;卻也洗刷了他嘴角殘留的血跡,讓他的眼神重新潤澤明亮。他醒過來了!那伽頓時一陣狂喜。他想要放聲大笑,可耳邊傳來的卻是雲層中滾滾的雷聲。盡管雷聲響亮,可他卻沒有錯過耳邊的輕聲囁嚅。明若星主動伸出雙手,擁抱住了他的肩膀。“很不錯啊……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擁抱使得那伽無法看見明若星的臉,他這才將目光投向了其他的地方。他驚愕地發現,四周圍早已不再是昏暗血腥的拍賣會現場。風將身旁的雲霧吹散了,他看見自己的腳下是廣袤的、驚濤駭浪的大海。殘破的大型遊輪就像一頭巨鯨的屍體,正在緩緩地朝著深藍色的神秘海底沉去。在它的四周圍,無數救援小艇正在緩緩駛離,載著船上獲救的人們。五顏六色的,像是一朵朵微小的花。“……回家吧。”他聽見明若星又在耳邊輕聲說道,“我想家了。”“好,我們回家。”那伽點了點頭,開始朝著救生艇前行的方向緩緩下降。也許是因為風雨大作,小艇上的人們全都裹緊了救生服、蜷縮著身體,將自己縮小成為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塵。唯有一個人卻迎著風雨站了起來,張開了手臂,奮力地朝著天空中揮舞。他的身上沒有救生衣,隻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雨披。——一直在附近海域守望的亞安局支援力量,在接獲求救信息之後,第一時間施以援手,將遊輪的幸存者全都平安轉移到了協同巡航的艦艇上。當然,這其中絕大部分的人都將被臨時控製起來。等待著他們的,無疑是漫長而又縝密的審訊。明若星也被送上了大船,隨隊醫生立刻對他進行了緊急治療。經過初步的診斷,子彈應該還停留在他的肺內。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肺部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震蕩和傷害。而且最初的出血狀況也已經停止,不出意外,完全可以堅持到登岸之後再接受手術治療。即便如此,在得知情況之後,明若辰還是立刻派出了直升機將人接回香港。那伽原本想要全程陪伴在自家戀人身旁,但是直升機空間畢竟有限,唯有將位置讓給了其他需要急救的傷員,自己留在了船上。他原本以為,這趟分離不過是短短幾個小時的事情,卻沒料到又是一次事與願違。船隻在海麵上航行了四五個小時才抵達了岸邊。站在甲板上遠遠望去,海岸線上幾乎是一片昏黑,隻有一座燈塔和零零星星的一小片單調的燈光。很顯然,這裏並不是香港,甚至不是任何一座靠近城市的港口。那伽的直覺判斷,應該是某處軍港。這倒也是不難理解——隨船還有很多從遊輪上打撈起來的不法之徒,貿然帶去大城市,萬一出點什麽事情那是真的不好收拾。船隻很快靠了岸,岸上已經站著一排荷槍實彈的士兵。所有獲救者都被帶往岸上一處類似於哨所的建築物,那裏將會提供更近一步的醫療和食宿——當然這隻是聽說,因為那伽並沒有跟過去。下船之後,他被單獨帶往一個單間。裏麵的陳設非常簡陋:水泥牆壁、一套課桌似的座椅、一盞大功率的吊燈,再無其他。這不對勁。“我也是亞安局的人,不是囚犯。”他強調。將他領進房間的年輕警員回答得一板一眼:“上頭有要求,所有從遊輪上下來的人都要就地隔離。怕有病菌。”“要真的隔離搞得這麽隨便,那病毒早就滿世界都是了!編,接著編。”那伽繼續試探著對方的口風:“到底是為什麽?因為我在船上的表現?”“真的不知道。”小警員搖頭:“我隻是奉命行事。”“那就更加荒謬了。按照我的等級,根本沒有必要聽從你的命令。”說著,那伽一個轉身就要朝門外走。小警員頓時急了:“你要到哪裏去?”“餓了,找吃的。”“你不能離開這裏!”那伽料定了對方不會主動攻擊,於是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走。然而才剛出門,他就看見外頭空地上赫然站著一排亞安局的警察,都帶著頭盔麵罩,大熱的天還是長褲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