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晟堯早在上個月便知曉了聿兒的存在,卻一直隱忍不發,直至他們二人徹底撕破臉皮,才動用了聿兒這張王牌,平日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直接拿下了她最在乎的聿兒。


    這手段,倒還真是陌晟堯的風格。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拿聿兒怎麽樣。”就知道她會誤會,陌晟堯趕緊解釋。


    “是,你是沒有想過要拿聿兒怎麽樣,你的目的不過是要利用他威脅我罷了。”席昱若眉目間刹那冷意翩飛。


    “若兒,我承認我帶走了聿兒,可我的目的從來不是威脅你,你應該懂得,我自始至終不過是想留下你。”陌晟堯麵對著眼前的席昱若,一時澀然。


    “說罷,”對於他的這些話,席昱若下意識的排斥,“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席昱若不是看不到陌晟堯的懺悔之意,可是時間抹不掉傷害,也撫不平傷痛,五年前那些血淋淋的教訓擺在那兒,容不得她回頭。


    既然,她不是聖母,做不到心無芥蒂的原諒他,那麽最好的辦法,便是相忘於江湖。


    若不是必須回來取血菩提,怕是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踏足大宣境內。


    “我可以放掉任何人,卻獨獨不會再放你走。”陌晟堯苦笑。


    “陌晟堯,別讓我恨你。”席昱若連連冷笑,恍若罌粟綻放,“你覺得我們兩個走到今日這步還會有可能嗎?”


    “你都不願留下又怎麽會知道不可能。”不怕你恨我,就怕你像現在一樣視我於無物,連恨我都懶得恨,一心隻想著離開,那才是對我最可怕的懲罰,陌晟堯想。


    “聿兒在哪?”席昱若冷聲問道,再懶得和他繼續爭辯下去了。


    “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陌晟堯的回答和沒答沒什麽兩樣。


    “……”席昱若氣結,忽然意識到她今天來和陌晟堯說了這麽多全都是白說。


    她看得出來,陌晟堯這是拿準了她不會拋下聿兒不管。


    默然片刻後,突然冷眸一轉,夾雜著些許淒然情緒的眼睛中似有一道寒光射出,清冽的直視眼前之人,“陌晟堯,你在逼我。”


    陌晟堯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裏一緊,剛想開口,別被她冷聲打斷。


    “你覺得如今五年的時間過去,我們五年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嗎?你以為如今聿兒和璦熙尚且安好,便可以抹掉他們曾經差點被親生父親剝奪生命的事實了嗎?”


    “我告訴你,不可以,陌晟堯,我不恨你,不代表我不怨你。”


    “有些時候,我真的挺後悔的,我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進宮,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愛上你,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和你有過多的交集。”


    “如果不是因為我進了宮,我的眼睛就不會失明,如果不是因為我進了宮,我的頭發就不會掉完,如果不是因為我進了宮,鈴蘭就不會死,如果不是我進了宮,我的母親就不會失蹤……”


    往事不堪回首,說著說著,席昱若竟然忍不住別過臉小聲抽泣起來,即使到了這個時刻,她也不想在陌晟堯麵前展現她的軟弱。


    這是回宮以來陌晟堯第二次見她流淚,兩次了,都是哭的如此隱忍,倒叫陌晟堯看得愈發心疼,“若兒……”


    “你別說話!”陌晟堯到了嘴邊的話又一次被席昱若打斷。


    “陌晟堯,你知道嗎?我的眼睛當年是真的瞎了,我現在的這雙眼睛是拿景安的,因為當年眼睛受了傷,哪怕到了今天,我的眼睛遇到強光還會隱隱的疼,這麽多年了,我都沒再抬眼直視過一次晌午的太陽。”


    “聿兒也是,因為當年在懷他的時候受得苦太多,導致他生下來的時候就有病在身,調養了這麽多年,他的身子骨還是不太好。”


    ☆、晟敏


    晟敏


    “別再碰我, ”卻被席昱若一下推開, “是你, 是你,這一切都是造成的。既然你想求和,那好, 拿出誠意來,你讓鈴蘭死而複生,你讓我娘親回來, 讓我席家重聚,我就回去。”


    說雖那樣說,但席母已經失蹤太久,席鴻尋找多年都未果, 說不定已經香消玉殞, 又豈是陌晟堯說能找到便能找到的,更何況席昱若本就是從醫之人,肯定更是清楚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如今說的這番話,不過是存心為難陌晟堯罷了。


    言罷, 席昱若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咽出聲來,試圖用手去掩蓋她的痛苦。


    陌晟堯頓住,麵對席昱若的指責, 他不是不想開口解釋。


    可是要他怎麽說呢,這一切的一切雖然不是由他主導著發生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因他而起。


    陌晟堯看著眼前哭的如此絕望的女人, 隻覺得心裏也是一陣一陣的泛著酸意,她難受,他又何嚐不是呢,這五年裏他心底的煎熬恐怕也不會比她少一分。


    妻離子散,用來形容他那幾年裏的境況再合適不過。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來回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裏。


    席昱若剛開始還會企圖推開他,掙紮兩下後發現不敵他的力道,久而久之,終是不再掙紮,忍不住趴在他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淚水濡濕了陌晟堯的一大片衣裳,陌晟堯時不時的伸手拍拍她的背,久久無言。


    人在逞強,淚在投降,大家都在偽裝。


    他和她,究竟是緣,還是孽。


    不知過了多久,陌晟堯感覺到自己懷裏的人兒情緒穩定了一些,才緩緩地說道,“若兒,給我時間,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定會還你一個完好無損的母親,至於鈴蘭的事,我也會給你個交代。”


    懷裏的人兒聽到他的話突然心頭一顫,這話的意思,莫非他有了母親的消息?


    席昱若急急抬起臉,正欲發問,卻被一陣更顯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


    陌晟堯蹙了蹙眉,張寶祿明知道席昱若在這裏,定然不會貿然敲門,如今還敢這樣沒眼色的打擾,定是有了什麽要緊的事。


    他突然低頭望了一眼懷裏的人兒,眸色複雜,直覺告訴他,也許張寶祿將要稟告的事情和她有關。


    陌晟堯扶著席昱若站起來,隨手拿過一張帕子,給她擦了擦淚痕後,才沉聲道,“進來。”


    “陛下……”張寶祿走了進來,望了一眼背對著他坐的兩人,神色猶豫。


    “什麽事?”陌晟堯雙眸微抬,卻是不動聲色。


    “陛下,是暮羽……”張寶祿欲言又止。


    聽到這個名字,陌晟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又抬眼看了席昱若一眼,正好撞上她疑惑的目光。


    隨即匆匆別開眼,默了兩秒後,才撇下了一句“若兒,寡人有些急事,去去就來”後就隨著張寶祿離開了。


    隻留席昱若在原地,怔然。


    翌日,安靜許久的太後突然派人到關雎宮請了席昱若。


    “姑姑可否告訴本宮,母後今日叫本宮去的這般急可是所為何事?”席昱若疑惑萬分。


    要知道,自從上次太後寒症之事過後,這老婦人可是表現得相當安分,除了偶爾被晗月硬纏著出來兩趟外,其他時間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直安安靜靜的窩在長壽宮裏。


    大家雖然口頭上不說,但實際上都心知肚明,太後如今這是開始收斂鋒芒了,可是,今日她竟這麽大張旗鼓叫自己過去,確實是有點匪夷所思。


    “回稟娘娘,太後娘娘說您去了自然會明白的。”那老嬤嬤低眉順目的答道。


    “也好,”席昱若站起身來,“那煩請嬤嬤先回去複命,本宮整理一番就來,免得在母後麵前失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太後都讓人來請了,那席昱若自然是要去會會她的。


    “陛下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嗎?”席昱若望著一直在忙前忙後給自己整理衣著的尋兒,這話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問了十幾遍。


    “沒有。”尋兒搖搖頭,“鹹陽宮裏的小李子說皇上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回去過。”


    席昱若一直等尋兒幫自己整理的差不多才又重新開了口,“這樣,待會你就不用去了,讓斂秋陪著我去長壽宮,你留在宮裏,若是皇上那邊有了動靜立馬通知我。”


    “是。”尋兒又替席昱若理了理裙擺。


    長壽宮。


    “皇後娘娘駕到!”伴隨著守門太監的高呼,席昱若帶著斂秋款款走了進去。


    “臣妾給母後請安。”席昱若邁著細碎而優雅的步子行至大殿中央,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絳唇輕啟。


    “賜座。”太後溫然道。


    席昱若施施然坐下,還未來得及抬眼,便聽得兩個陌生的聲音傳來,“臣女見過皇後娘娘。”


    席昱若抬眼,這才發現太後的身邊還站著兩個官家小姐打扮的女子,“免禮吧。”


    “臣女謝過皇後娘娘。”兩個女子齊聲告謝。


    “母後……這是……”席昱若瞟了兩眼那兩名女子,眸光意味不明。


    隻見一個身穿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芊芊細腰,用一條紫色鑲著翡翠織錦腰帶係上。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係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倒也是個清秀佳人。


    另一個身著水紅色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麵若芙蓉。麵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美則美矣,但有點用力過猛。


    兩個女兒家看起來都不過十五六年紀,正值豆蔻年華,席昱若當年入宮的時候她們還小,也不怪她覺得眼生。


    “這是尹丞相家的兩個小姐,白色衣裳的這個叫念珍,是姐姐,紅色衣裳的叫念珠,是妹妹。”太後輕笑著作了介紹。


    “哦……”席昱若拖長了聲音,“原來是尹丞相家的兩位千金啊,長得這麽水靈,尹丞相真是好福分。”


    “可不是嗎?”太後示意兩人尋了位子坐下,才笑言,“時光不等人啊,想當年哀家見尹夫人帶著她們時,她們還是個才幾歲大的小娃娃,如今竟長這麽大了。”


    席昱若聞言,笑了笑,看向不遠處坐著的尹家姐妹,“兩位小姐今年多大了?”


    “臣女十五。”兩姐妹垂首恭謹,齊聲答道。


    “哦,及竿了啊。”席昱若眸色深深。


    直覺告訴她,這太後,平白無故叫了兩個及竿的姑娘進宮,絕非好事。


    “是啊,前不久才剛剛及竿,哀家還派嬤嬤過去給送了賞禮呢。”太後接過了話。


    席昱若賠笑,沒有再往下接話。


    “姑娘家既然及了竿,就該把婚事提上日程了,”太後感歎著,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哀家就尋思著看看能不能把這兩個姑娘許配給晟敏。”


    “晟敏?”席昱若太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有些微微失神。


    “是啊,晟敏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太後有意無意的瞥了席昱若一眼。


    “母後說的可是敏王爺?說起來,這臣妾自入宮以來還未見過敏王爺呢。”席昱若回過神來,不動聲色。


    “是敏王不錯,”太後微微頷首,語氣頗為懷念,“敏王一去封地就是六年,你未見過也是正常。”


    “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母後且放寬心,你要這樣想,也許敏王一早便在封地那邊娶好了美嬌娘呢。”席昱若狀似無意的勸道。


    “若是真的那樣就好嘍,”太後搖搖頭,語氣無奈得很,“前些天哀家還特意讓人去查探了一下敏王的近況,都年近三十的人了,莫說娶回個美嬌娘了,聽人說他連個填房丫頭都沒納。”


    “哦?”席昱若挑眉,“竟有此事?”


    “可不是嗎?”太後嗔言,說著還意有所指的望了尹家姐妹一眼,“若不是他連個填房丫頭也沒拿,哀家興許還不會這麽急。”


    “可是敏王爺遠在封地……”席昱若微蹩柳眉。


    作者有話要說:  大涼在趕榜單,預計明晚之前更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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