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一個給母後接風洗塵的好日子,倒憑白讓這場鬧劇給掃了興致,還請母後見諒。”待一切都風平浪靜後,席昱若起身朝著太後盈盈一福,嘴上說著是道歉的話,卻也沒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而是悉數推到了鬧劇上麵。


    “無妨,皇後也是受害者,哀家又怎會責怪於你。”太後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似是一點也不介意剛剛的鬧劇。


    “臣妾謝過母後體諒。”席昱若又是一福,說罷,才堪堪就坐,等坐下後才看向下首眾人,揚聲道,“鬧劇已經結束,宮宴繼續,可不要因著一點小事誤了大家的好心情。”


    終於,席昱若此話一出,便說明這場戲落幕了。


    宴上眾人個個都是人精,經了剛剛的事,雖是各有各的心思,卻也都識趣地當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絲竹樂聲重新奏起,舞女們也繼續各自的舞步,眾人接著推杯換盞,禦花園內很快就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氣氛。


    席昱若側首看了看陌晟堯,眸中意味不明,她剛剛雖然沒有直接把黎妃給抖出來,但她知曉陌晟堯一定猜得到真凶便是黎妃。她既然肯當著眾人的麵放過了黎妃,那就說明她事後也不會再多作追究,她相信陌晟堯也絕對看透了這一點。


    可陌晟堯並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對這件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她的做法。


    雖說這一切都在席昱若的意料之中,可是在真正到來的這一刻,她卻總有點抑不住的失望與落寞。


    此時陌晟堯也垂首看著她,發現她的雙眸似一汪秋水,閃爍如空中的星,卻是那番的黯淡,在這宮中暗不見底。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說些什麽,卻是沒有開口。


    半晌,席昱若在心底嗤笑了一聲,終究是她癡心妄想了,剛剛她的心思確實是心存期待的,期待著陌晟堯能夠做些什麽,能夠說些什麽,可是,陌晟堯始終沒有。


    席昱若又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給陌晟堯說了聲後就帶著璦熙匆匆離席。她能夠在宴上坐到現在已經是忍到了極限,眼看著宴會已經接近尾聲,終是忍不住提前退了場。


    關雎宮


    席昱若又是一個人趴在窗邊吹著冷風。


    她呆呆的望著天空,希望窗外的月光能夠透過窗戶,直至她的內心,驅走她的孤寂與痛苦。可是她都這樣望了許久,心裏的苦悶也不曾減少半分。反倒是夜晚的涼風吹得久了,吹得她整顆腦袋又麻又疼。


    良久,席昱若伏在窗沿上,身體劇烈顫抖,終是控製不住地抽泣起來。


    許是哭得太過認真,陌晟堯來了她都不曾察覺到。她哭了許久,陌晟堯就在門口站了多久。


    陌晟堯蹙眉看著不遠處的她的身影,她因為吹了太久涼風,小臉上還帶著一絲蒼白,在身旁窗戶外月光的映稱下,瘦小的身子更是顯得盈盈不勝一握,愈發得惹人憐惜。


    看她哭得累了,陌晟堯才走上前去試探的喚了一聲,“皇後?”


    席昱若心頭巨震,在聽到陌晟堯聲音的那一刻時瞬間清醒過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邁開腿就想逃,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若是讓他看到她現在這副滿臉淚痕的模樣,定是會起疑心。


    可是席昱若忘了她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腿早麻了,在轉身的那一刻,身子不聽使喚,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皇後,”陌晟堯急急上前扶住她,席昱若索性就勢將頭埋在陌晟堯胸前,怎麽也不肯抬起頭來。


    所幸陌晟堯也沒有讓她抬頭的意思,而是一邊用大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著安撫,一邊緩緩的開了口,給了她台階下,“寡人知道今日喜帕的事情委屈了你,沒事,寡人在這陪著你。”


    有些情緒不是席昱若想忍便忍得住的,就像是現在,縱是她再怎麽想極力忍住眼淚,眼淚仍是嘀嗒嘀嗒的往下掉,縱是她再怎麽想掩飾,單從她那抽泣的一聳一聳的肩膀,陌晟堯也能感受到她在哭。


    看她哭的如此隱忍,倒叫陌晟堯愈發心痛起來。


    抽泣2


    今日在宴席上他便看出來她神色不對,能忍到現在才哭出來已經是難為她了。


    陌晟堯任她摟著,並不戳破她,不知過了多久,席昱若的情緒慢慢平複了下來。似是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又怕陌晟堯看到自己的滿臉淚痕,急急從他懷中退出,扭頭去吹滅了燈才安心。


    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陌晟堯看著她欲蓋彌彰的舉動,無奈的勾了勾唇角,“皇後,你若覺得委屈便哭出來吧,在寡人麵前沒必要這般強撐。”


    “方才……確實是臣妾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聽到陌晟堯如是說,席昱若鬆了口氣,所幸,他雖看得出來她哭,卻沒往席太師那層上麵想。


    “夜已深,陛下,我們早些休息吧。”陌晟堯沉默著,席昱若倒是再次軟軟的開了口。昏暗中,她的聲音顯得愈發的清晰動聽,酥軟人心,絲毫聽不出方才哭過的痕跡。


    “好。”陌晟堯爽快的應了她,他知曉她心情不好,也沒有與她癡纏的心思,而是直接摟著她入睡。


    夜深,陌晟堯摟著懷裏已經累極睡著的小女人,聽著她沉穩的呼吸。他遲遲沒有睡意,手上還撫摸著她嫩滑的肌膚。


    許久過後,他沉沉一歎,低喃道,“若兒,你何時才能對我敞開心思?”


    白日時,在那宴席之上看到席鴻的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若兒的臉色變了,他還有些擔憂,他怕若兒受不住席夫人消失的那個打擊,可他不曾想到,這五年的時光,終究是改變了他的若兒,改變的還不止一點半點,她變得那般的堅強,睿智,美麗,優秀,同時卻也變得那般的令他……心疼。


    縱是心裏在淌著血,她也沒有失去理智,甚至還能從容不迫的化解掉黎妃使的絆子。


    她的強顏歡笑,她的委曲求全,他都一一看在眼裏。


    他多想上前去把她納在懷裏,告訴她,有他在,她不用偽裝,不用活的那般辛苦。可他動了動唇,終究是忍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了回來,他不能再嚇到她,這一切,都隻能慢慢來。


    他清楚若兒的性子,若是逼得太緊太急,結果隻會適得其反。所以,他即使是想抱抱她,給她個安慰和依靠,都要尋個讓她不起疑的借口。


    他們明明兩兩相愛,卻又兩兩相欺。她在擔心著他對她的身份起疑,他又何嚐不在擔心著她對他的偽裝起疑。


    如今之計,他隻求能夠慢慢卸下她的心防,讓她重新接受他,也期盼著有朝一日她肯心甘情願的重新為他穿上那一襲紅衣。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千完~話說,我以後要是日更三千,你們會不會更愛我捏?


    ☆、師兄


    師兄1


    翌日,關雎宮的後花園裏,陽光碎灑花莖,席昱若躺在一張貴妃椅上,渾身都暖暖又慵懶,好像融化在了那光影裏。興許是太陽曬久了的緣故,倒是驅走了席昱若心裏的陰霾,使得她的心情也微微放晴。


    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席昱若的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她的臉顯得寧靜又堅韌。經過一夜的時間,她想通了不少。


    在起初席昱若得知席母不見的消息時,便派了手下人出去尋找,昨晚親眼所見後,如今她更是加派了人手。雖然席昱若知曉席母生還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母親是病重後才消失的,但她也不想放棄,哪怕隻有一線可能,她總要去試試,她總想著,說不準母親早已病情大好,正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去接母親歸來呢。所以,在母親沒有找到之前,她寧願相信母親還活在人世。


    今個兒一大早大理寺卿便來關雎宮向席昱若躺在稟報了青翠的情況,說是他們連夜追查,但從青翠的日常生活中查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


    沒有?嗬,席昱若聞言後冷笑。她也沒有料想得到這黎妃動作這麽利索,竟能在她之前把所有的跡象全都抹掉。憑黎妃的能耐,是斷然做不到這樣完美的,黎妃的背後,定有高人相助。席昱若隱隱有種預感,這個高人,極有可能便是太後。


    思襯片刻後,她才吩咐道,沒有的話那便不查了。待打發那大理寺卿下去後,方才讓尋兒去給她三師兄蘇沉央傳了個話,讓他來幫忙審理青翠。


    本來席昱若此行是隻有兩個師兄相隨的,但奈何席昱若是朝宗先生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她又大病初愈身子尚虛,朝宗先生也是不放心她遠嫁,這才多指派了一個徒弟前來相助於她,想著說總歸是多一個師兄在旁也多一分照應。


    朝宗先生是這樣想的,此番他的小徒弟回大宣,若是能順利取回那血菩提且和大宣皇帝斬斷前緣分道揚鑣,這幾個弟子到時候再和席昱若一同歸去也算圓滿完成了他指派的任務。但若是席昱若和大宣皇帝舊情複燃重修舊好,席昱若也就用不著他們的幫助和保護了,到那時他們再回去也不遲。


    陌晟堯這號人物朝宗先生一早便聽過,對於他和席昱若之間的感情糾葛,席昱若雖不說,朝宗先生多少也能猜到個大致。


    他並沒有因著陌晟堯的成就和身份對他高看幾眼,也沒有因著五年前陌晟堯對席昱若的傷害而對他產生偏見。他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尋常人想象中的迂腐,對於徒弟的個人感情,他講究的是隨緣,隻有席昱若最後幸福就好。


    朝宗先生雖然是神醫出身,但他座下的弟子中唯一繼承了他的醫學衣缽的卻隻有席昱若一人。


    世人隻知他收有徒弟,卻不知他座下共收了七名弟子,但其中有六名弟子都不擅醫術。


    他的大弟子傅淩天擅武,在武功方麵的造詣奇高,放眼當今天下能稱為他的對手的也不過三人。二弟子白孜墨擅文,滿腹經綸博通古今才華過人,三弟子蘇沉央擅毒,在製毒用毒方麵堪稱一絕,四弟子季清風擅蠱,對巫蠱之術甚是精通,五弟子季清明擅樂,怕是天下所有的樂器都難不倒他,六弟子南宮一然擅權,是大明國的四王爺,運籌帷幄神機妙算,若不是他無心造反,隻怕現在南宮璟琛的皇位已經岌岌可危。而七弟子便是如今的大宣皇後席昱若了,她擅醫,雖說不是什麽華佗在世扁鵲重生,倒也算是一個杏林高手。


    至於朝宗先生本人,眾人知曉的便隻有他能夠妙手回春使人起死回生的高明醫術,至於其他方麵的本事從未見他在外人麵前展示過,所以也就不被眾人熟知,他的存在始終是世人心裏的一個謎。


    而席昱若此次找的便是她的三師兄蘇沉央。蘇沉央為人刁鑽古怪,腹黑狡猾,他最擅毒術,也最擅於揣摩人的心理,讓他去撬開青翠的嘴雖然有點大材小用,但也是眼下最為合適的人選。


    席昱若初回大宣,皇宮內的宮人早就被陌晟堯來了次大換血,宮內本就沒剩下幾個舊人,更別提她可以信得過的人了。想那青翠雖然隻是一個小宮女,可她背後牽扯著黎妃,黎妃暫時又不能動,這案件自然就不能讓那大理寺卿去審。所以,這件事,必須得由她自己人來做。


    尋兒領命下去後,席昱若一個人躺在院裏的貴妃椅上,抬頭望著天,那刺穿雲塊的陽光就像根根金線,縱橫交錯,把淺灰、藍灰的雲朵縫綴成一幅美麗無比的圖案。


    陽光太過刺眼,時間久了席昱若的眼睛便有點發花,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而後闔上了眼睛。


    她想念聿兒了。自打生下聿兒,他們母子還從未分開這麽長時間過。她想,哪一天得了空便要避開宮中的耳目出去看看聿兒才是。


    師兄2


    而此時,一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正疾步邁進了禦書房的大門。


    禦書房內部金碧輝煌,那飛簷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依著牆壁是極高的一排書架,書架橫平豎直,樣式極為普通簡單,但用的木料卻是極名貴的東嶼黃花梨,書架上密密麻麻陣列著各式書籍,擺放參差不齊,但卻都是極名貴的孤本珍品。


    書桌上鋪放著一堆奏折和幾張書紙,一枝毛筆像清潭細筏般擱在硯中,浸在墨裏,另外的數根毛筆則是淩亂擱在筆架上,紙是宣州芽紙,筆是橫店純毫,墨是辰州鬆墨,硯是黃州沉泥硯,無一起眼又無一不是珍貴的貢品。


    而書桌背後的金漆雕龍寶座上,正坐著陌晟堯。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錦衣衛恭敬跪地。


    “免禮。”陌晟堯終於從一堆奏折中抬眼,看到來者何人後,眸色深了深,問道,“可是大明來了消息?”


    “回稟陛下,正是大明來信。”錦衣衛雙手捧著信低著頭道。


    “呈上來吧。”陌晟堯朝著身後的張寶祿吩咐。


    張寶祿將那封信呈給陌晟堯後,便識趣地和那侍衛一起退下了。


    待禦書房內隻剩下陌晟堯一人,他大手一撕,便利索的將那封信拆了封。


    果然不出他所料,來信人,正是大明的太皇太後。


    陌晟堯看完信後,劍眉微攏,眼底浮上一絲疲憊,少頃,把那信放在一旁的香爐裏並著熏香一起燒掉了。


    他坐在龍椅上沉默了半晌,這才換了身衣服,出了禦書房。


    穿過皇宮內一座座豪華的宮室,繞過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陌晟堯沒有停留,沿著一條小小的鵝卵石道,來到一處小院落前。院子的周圍,盛開著燦爛的蒲公英的白色花海。


    這個院落位置極其偏僻,周圍又是古樹參天竹林成蔭,平常幾乎無人踏足此處。


    陌晟堯駐足在一扇深重的大木門前,輕輕地叩響了門上那光滑的銅環。


    很快便有人上前來給他開了門,開門的是一名年輕人,想來是陌晟堯敲門時此人正在搗藥,年輕人手上還拿著搗藥用的杵,陌晟堯抬眼望去,隻見院子西麵那幾根長的竹竿架上,爬滿了花藤,稠密的綠葉襯著紫一紅一色的花朵,又嬌一嫩,又鮮豔,好像一匹美麗的彩緞。而那彩緞下邊此時正放著不少藥材和一個臼。


    “陛下來了呀。”年輕人笑眯眯的問道,言語間透著熟稔,也並沒有朝陌晟堯行禮,顯然是放蕩慣了的江湖人士。


    陌晟堯也像是習慣了他的失禮,俊臉上看不出絲毫介意。他點了下頭,算是應了這年輕人的問候。


    他經過院子中央一張放著棋盤的竹桌,緩步進入清涼的屋內,屋內的擺設簡單樸素,但也收拾得十分整潔,牆角邊放一張簡單的床鋪,一頭是棋盤格花紋的帳幔,另一頭卻隻有粉刷的牆壁,和兩張簡單的木桌,地下還鋪著泥磚,一塵不染。


    屋子裏到處掛著奇形怪狀的藥草,使得光線受了障礙,整個房間沒有平常的房間顯得明朗,但那些藥草在風幹的時候,隨著散發出一種好聞的藥香。


    其中一張桌子處坐著一名鶴發童顏的青衫老人,正在認真擇選著藥草。


    “來了。”老人並沒有抬頭,似是聽腳步便能聽得出來者是誰。


    “嗯。”陌晟堯微微頷首。


    “進去看看吧。”老人說道,依舊是頭也不抬,繼續著自己手上的活計。


    “好。”陌晟堯應道,說著便信步邁進了內室。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你們都好沉默啊,為毛就隻有路人甲寶寶一個人說話捏?是在等我撩你們嘛~嗯?


    你們都不說話還掉收這讓寶寶怎麽有動力碼字嘛~作者君委屈中~~~


    ☆、璿璣


    璿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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