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棗兒聽見敲門聲就是眉頭一皺,心道這是麻煩找上門了。


    想她田棗兒十歲就在街麵上討生活,各色人等都打交道。不論是什麽人來找麻煩,她都是不懼的!


    走到院門口,她問了一句。


    “誰呀?”


    “棗兒呀!我是你白嬸子。”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


    可是田棗兒卻擋在門口不讓白寡婦進院兒!


    白寡婦杏眼微眯,小嘴兒裏開始叭叭道:“嗨!你這孩子,怎麽不讓我進去?”


    田棗兒:“有事兒就在這兒說吧!咱們又不熟。”


    白寡婦:“你不知道?我和侯先生……。”


    白寡婦故意把話說的曖昧不清。


    可是田棗兒會吃她這一套?必然是不能呀!


    田棗兒:“您可拉倒吧!我天淶叔那人風流不下流,我那幾個小嬸兒都是有出處了!


    他在女人這方麵挑的很。不會什麽香的臭了都下得了嘴。”


    這話好說,它不好聽呀!把白寡婦氣的鼓鼓囊囊的大燈越發巨大。


    而且田棗兒替她天淶叔兒打的包票也白搭了!侯天淶有時候是真不挑……。


    白寡婦:“你、你、你,我跟你說不著。你讓侯天淶出來,他這是想吃幹抹淨不認賬了!”


    倒不是白寡婦有多勇,而是她確定侯天淶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


    都是近鄰,用心打聽還是能知道一些侯天淶的底細的!白寡婦這是料定侯天淶跑路了!所以才敢鬧上家門。要不然嚇死她,她也不敢給侯天淶添堵的。


    田棗兒看著叫囂的白寡婦,已經猜出她心裏的打算。


    於是對身後喊道:“癩子,去喊李保長,也把兄弟們叫回來。就說有人來鬧事兒!”


    這下子白寡婦傻眼了!這個田棗兒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應該等她給這個黃花大閨女潑上一盆髒水,然後哭哭啼啼的叫街坊四鄰來評理。然後分她兩間房,或者給她一筆錢嗎?


    直接鬧大,這田棗兒怎麽有這麽大的底氣?難道是侯天淶把地契給了這個死丫頭!侯天淶這個狠心賊,真是沒眼光。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哪兒比自己強?


    事情不能鬧大,自己一個寡婦生活本來就不易。這要是壞了名聲還怎麽找拉幫套的大冤種。


    再說保城老家還有兩個孩子等著自己寄錢養呢!


    想清楚利弊得失,白寡婦攔住要出門的癩子,對田棗兒一笑道:


    “棗兒,別鬧。嬸子找你侯叔真有事兒!”


    田棗兒露出勝利的笑容,無所謂的問道:“找我侯叔,他都一個多月沒回家了!你別告訴我,他借你錢了!”


    白寡婦心裏這個罵呀!你說的都是我的詞兒!可戲還得唱下去,不然今天不是白來一趟了嗎?


    於是尷尬道:“還真讓你說對了!那天早上他出門急,忘了帶錢,從我這裏拿了一封大洋應急。”


    田棗兒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哧了一聲反問道:“具體是哪天,有誰作證?別編,瞎話一戳就破。且不說你有沒有一百塊現大洋,就說我侯叔身上從來不帶現錢。那個從不離身的包裏是支票,現金都在我丁叔、陳叔身上。再說我侯叔的名字在這四九城裏就能當現大洋用。問你借錢?你也配……。”


    田棗兒這小嘴兒叭叭的好像機關槍,把白寡婦懟的說不出來話。心裏那個後悔呀!早知道侯天淶這麽豪橫自己就多下點兒功夫,給他整卑服了。手指縫裏漏出來點兒湯湯水水就夠自己一家子嚼用了!


    可是現在這樣一個粗大腿已經跑路了!真是錯過了幾個億。


    這話要是讓侯天淶聽見,一定會告訴她。幾十億不是已經給你了嗎?怎麽還要?你個小寡婦,到底要不要臉!


    白寡婦也是要臉的!關鍵是真占不到便宜。於是在鄰居們還沒圍過來看熱鬧,趕緊留下一句:“我跟你說不清,等他回來我再找他說。”


    然後就灰溜溜的一溜小跑回家了!田棗兒撇撇嘴道:“就這?姑奶奶還沒發力呢!她就跑了!侯叔剛走一個月,什麽阿貓阿狗都找上門來鬧事了!”


    癩子:“棗姐!我們為什麽不跟侯叔去外地?留咱們看家,真沒意思?以後這些沒來由的麻煩少不了。”


    田棗兒:“兵荒馬亂的外地也不一定好混,再說人離鄉賤。哪裏也不如四九城,再說侯叔說馬上就要變天了……。”


    話說白寡婦扭著大腚顫顫悠悠的回家途中吸引了一個未老先衰的廚子的目光。


    “大清,大清。麻利的吧!主家等著呢!”


    “好的!好的!誤不了事兒!”


    話說現在四九城被大兵圍困,景山上都加上了大炮。


    進入民國,景山上架炮,一共出現過兩次。第一次,馮宇祥部將陸鍾林炮指紫禁城,直接把末代皇帝嚇出了四九城。


    再一次,就是現在這個時刻:半山腰處,122門大口徑榴彈炮四麵排開……。


    可是有些人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睡睡,也可能就是及時行樂。


    所以被婁家辭退的何大清,最近的日子竟然過的格外舒心。每天都有人請他到家裏主廚。


    今天前門一家遺老遺少就請他來家裏包廚。


    包廚何大清最喜歡了!不但能賺一份兒手工錢,還能在食材上扒一層皮。一場宴席下來,兩三塊現大洋就進兜了!


    八仙桌上杯盤狼藉,魚翅、海參已經光盤。老百姓過年都難得吃到的紅燒肉就那樣撒在桌麵上。


    陳年的花雕酒已經溢出酒杯,淌到地麵上。


    這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個戴著金絲邊兒眼鏡,一身合體西服的中年人端起酒杯道:


    “時光匆匆,人生苦短。唯有把握當下,及時行樂,方能無愧於這僅有一次的生命旅程。拋卻煩惱的束縛,擁抱快樂的真諦,讓我們為了這頓難得的酒席幹杯……。”


    一個身穿長衫的白須老者也端起酒杯附和道:


    “說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來幹杯……。”


    眼看酒席進入尾聲,主位上的人敲敲桌子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說出了酒宴的結束語:“今朝設宴待嘉賓,盡是賢人。酒菜簡陋禮數真,貴人到,友情深。老朽感謝諸位嘉賓,今天咱們就到這裏吧!”


    眼鏡男附和道:“舉杯互敬屠蘇酒,散席分嚐勝新茶。感謝金老款待……。”


    見此情況,其他幾位客人也歪歪扭扭的起身喝了杯中酒,紛紛對主家的熱情款待表示感謝!同時也約了明天的飯局。


    當何大清拿到兩塊現大洋工錢的時候,臉上卻不見絲毫喜色。布兜裏裝著雞、魚的鋁製飯盒也失去了應有的吸引力。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下午路過青雲胡同時的那個豐滿圓潤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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