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搖了搖頭,拿著水壺離開了。邱依野沒睡多久,門再次被打開。他聽見一個男人道,“處理吧,記得把臉毀了。”他被那個淺色瞳孔的男人拽住腳腕,向外拖去。邱依野心想,再等等,等周圍隻有這個男人的時候。他被拖出房間,拖出院子,拖過砂石地,海腥味越來越重。就在他想要動作的時候,那男人放下他的腳腕。他看著邱依野,歎了口氣,“我妹妹是你的粉絲。你這臉是挺好看,我就不給你毀了。”邱依野正想著是不是該改變計劃,打打感情牌,男人卻忽然搬起來一塊大石頭砸在了邱依野肚子上。邱依野一口氣沒上來被砸了回去,後悔到要死。人家蔣青維粉絲的哥哥,借他們車幫他們跑路,再看看自己粉絲的哥哥,捅刀子砸石頭,這差別也太大了。男人把腰間的繩子取下來,把邱依野和大石頭綁在一起。他沒費力打死結,邱依野兩天沒吃過飯,左右手都被刀紮穿過,肯定解不開浸過水的繩子。他將邱依野拖到廢棄的港口邊,最後看了邱依野一眼,用力把他推了下去。男人站在破破爛爛的水泥台子邊,神色淡漠的看著邱依野噗通一聲落水,沒來得及掙紮就沉了下去。第81章 邱依野在入水的一刻就拉開了綁住石頭的繩子,潛在水下觀察岸上的情況。這並不容易,一來他控製不好自己的小腿,二來這廢棄港口的水實在是髒,刺激得眼睛很難睜開。或許周圍的農戶都向這裏排過汙水,再往深想就是說不得的惡心了。岸上又出現一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向邱依野沉下去的位置看過來,卻被那個淺色瞳孔的男人擋住視線。兩個人不知說了些什麽,一起走出邱依野的視野。邱依野又等了半分鍾,實在是受不了這髒水,冒出頭喘氣。他見周圍沒什麽動靜,向五十米開外一處伸進水中的石階遊去。邊遊邊想,那個淺色瞳孔的男人實在太奇怪了,紮刀紮得又準又狠,卻給他消毒止血,拿大石頭砸他,繩子卻打的是活結,沒傷他的臉之外,剛剛似乎還在給他打掩護。可是他又怎麽能確定他傷成這樣還能逃走呢?眼看石階近了,邱依野沒再多想,用盡力氣遊過去。就在他剛剛扒住石階之後,遠處傳來不少人聲。他有強烈的直覺,那是賀坤的人。然而他現在的位置比地麵低了兩米多,這真叫人又興奮又絕望。他剛想喊人,張開嘴,然而沒發出聲音就閉了口。萬一不是賀坤的人呢?萬一不隻是賀坤的人呢?被綁架之後他因為不夠謹慎而犯的錯已經太多,這個節骨眼上再有什麽意外他就真要領便當了,還是自己爬上去看看情況穩妥。他此時力氣幾乎用盡,也不敢把手掌的傷口扯裂得更大,失血過多要死人的。他強撐著用胳膊肘使力支著身體向上。每級石階都有半米高,上麵滿是濕滑的青苔和退潮留下的水藻,每攀上一階他都覺得眼前一黑,不知什麽時候耳裏全是充血引起的嗡鳴。他已經不太清醒,似乎是靠著某種慣性向上。還有三階,兩階,還有兩階,兩階,兩階,還有一階……最後一階他沒能攀上去,而是被擁進一個冰涼的懷裏。邱依野終於鬆掉最後一口氣,失去意識前對紅著眼睛滿臉胡渣的賀坤說,“你一定要按時吃藥。”賀坤跟著擔架上了救護車,王晟夕很想跟上去,因為賀坤現在精神根本不正常。但他不能,賀坤讓他留下來處理後續,一個不能放過。說是一個都不放過,可是他們隻抓到兩個,其他人不知所蹤。“命很大。”王晟夕轉過頭,穿著便衣的男人摸出支煙,“這幫亡命之徒涉黑涉毒,甚至……”他把煙點燃,卻沒接未說完的那個“甚至”,而是繼續道,“組織嚴密行事狠辣,這是第一個活著從他們手裏出來的。”王晟夕平日的戰場不見血,第一次接觸到牽涉人命與刑警打交道的狀況,倒抽一口氣,“第一個活著的,什麽意思?”男人低著頭吸了口煙,“折進去過四個,三個線人一個同事。本來線索都斷了,你們提供的信息……很好,非常好。想控製個資金流量大的公司洗錢?哼,想得不錯。”這回玩的真是略大了,王晟夕有點慌,但剛剛見過便衣們荷槍實彈搜索農場,又有些熱血沸騰得不像自己。他想到賀坤的吩咐,試探的問,“抓住的那兩個人……”男人漏出絲帶著血腥氣的冷笑,“放心,不會讓他們好過。”王晟夕回來報告說那些人窮凶極惡,根本沒想讓邱依野活命,本來意思是不怪他們的動作不夠快,然而賀坤聽到之後卻魔怔得更厲害。賀坤也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閉上眼都是邱依野滿身血汙趴在他懷裏的樣子。若不是邱依野痛覺有問題,他現在是不是正在那臭水港裏撈屍體?都是他的錯,未考慮周全,帶走潘叔把劉勝換給邱依野。是他的錯,千防萬防漏了身邊最沒存在感的司機。劉勝是被從馬來西亞抓回來的,賀坤什麽都沒問,邱依野身上有多少傷,全部翻倍。得虧是賀坤自己名下的私人醫院,賀坤把刀一扔,人立即被抬去急救,依照賀坤的吩咐,不死就行。王晟夕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他手裏還有三份搜來的錄像,但賀坤現在看起來隨時會崩潰,若是親眼看到邱依野被折磨說不定就真瘋了。他決定再多保留這些錄像幾天看看情況。想到邱依野,他壯著膽子在旁邊提醒道,“邱先生讓你一定按時服藥。”好在這話終是管了用,賀坤嗜血的瘋狂勁退去,眼圈又紅起來,在icu外麵靜靜坐了一會,打電話把趙司薇找來。賀坤所受打擊過大,趙司薇認為他已經有雙相躁鬱的跡象,不得不加大藥物劑量。藥物的副作用明顯,他腸胃失調,反應也變慢。仇家沒過幾天就發現邱依野失聯的事,賀坤知道仇德兆仇依雲父女訂好回國機票後擅自減了藥量,好看起來有精神一些。仇德兆完全不像是六十三歲的老人,歲月給他俊美的容貌隻添了閱曆沉澱的韻味,他依舊身姿矯健,唯一能顯出年齡的是半白的頭發。他在床前看了邱依野很久,不發一言。在某個時刻,他又確實像個老人了。仇依雲擦了擦眼角,示意賀坤一起走出病房。“他今天醒來過嗎?”“醒過來一次,但意識不算清醒。”仇依雲來時帶著一肚子質問和憤怒,此時看到賀坤雙頰凹陷的樣子,卻又發作不起來,憋在心口難受。邱依野的情況賀坤已經讓主治醫生在視頻電話裏具體解釋過,再問也沒有意義。她看了賀坤一會,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個男人已經得到足夠的懲罰。她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來一封信遞給賀坤。“他們聯係不到小野就寄給了我。你找個時間來做這個惡人吧。”信封上的寄出地址是美國波特蘭,賀坤在仇依雲的眼神示意下打開信封,取出兩張紙和一張追悼會邀請卡。仇依雲看見那兩張紙,眼框裏漸漸含上淚,“比小野前一天出事。今年這是怎麽了?”她再也說不下去,捂著眼睛坐到長凳上。她恨賀坤,可是她的弟弟至少還活著。晚上賀正翔和高敏芝也到了,五個人吃了沉悶的一頓晚飯。賀正翔和高敏芝都一再道歉,仇德兆搖了搖頭,“他自己選的路,因果都是他自己的。”但是仇德兆從頭至尾都未看賀坤,更未與他說過一句話。賀坤與他說話,他最多點點頭算是回應。賀坤明白,這是仇德兆的體麵和涵養,心結在那裏,解不開。邱依野真正醒過來是兩天後,他兩腿吊著,兩手和身上都是繃帶和石膏,有些疼但完全可以忍,醫生從他口中得不到太多病情信息,隻好囑咐他不能動。然而不能動實在是太難受,他看見一個人就不停的說話分散注意力。邱依野知道賀坤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可是畢竟父親和姐姐在眼前,隻能用眼神偶爾安撫他,大部分時間在與仇德兆和仇依雲說話。他把九死一生講成個搞笑動作片,勸仇依雲別休學照顧他,年齡大了時間浪費不得,聽得仇依雲隻想打他。後來他累了,說著說著藥效發作睡了過去。賀坤照料邱依野無微不至親力親為,仇德兆和仇依雲見沒有能插手的地方,更受不了賀坤看著邱依野的眼神,一起離開了房間。賀坤沾濕毛巾,給邱依野擦身子擦臉。他用力很輕,擦到臉時停下動作,盯著邱依野看,慢慢的俯下身吻上去。他沒有看到邱依野的眼皮在動,抬起一條小縫,又立即合上。賀坤每天都要吻邱依野很多次,今天邱依野醒來後在護士的指導下刷了牙,吻起來是微涼的薄荷味。賀坤著迷的用舌尖舔過他的唇縫,正要離開時卻被另一隻舌攔住,似挽留似挑逗的在他舌尖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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