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生說他跟您講過他的病史,既然他給予您這樣的信任,我也會默認您值得信任。不過我還是從專業角度重新解釋一下,以防您的理解有什麽偏差……”“其實作為專業心理谘詢師,這樣未通過賀先生就來找您已經嚴重違反原則。但賀先生從少年時期就在我這裏治療,這麽多年過去,我把他當成自己的晚輩,所以…… 還是希望盡可能幫他多一些。”“不知道您是否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是,賀先生對您的陪伴有一定程度的依賴。”邱依野沒太聽懂,“依賴?”“沒錯,跟藥物的作用有些相似,但本質不同。有您在身邊時,他的情緒和睡眠情況都有提升,但當他自己一人時,情況就會惡化。”邱依野不自知的咬住下唇內側,想了片刻。“我能做什麽?”第55章 讓邱依野鬆了一口氣的是,蔡合顯然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把製作和演員陣容話題的熱度推上去後就不再有其他動作。《漿果》的開機儀式非常低調,並未對外公布,沒有請任何媒體。劇組各部門人員聚齊,上香後鍾樂剛簡單講了幾句,除了表達對電影本身的熱忱之外,像建築工地要動工一樣特意強調“質量優先,安全第一”。鍾樂剛這麽講,是因為下周就要開拍有爆破鏡頭的外景。並非一定要按事件的發生順序拍,而是汪岐翰的檔期隻允許他參加開機儀式之後在劇組停留兩周半。按說劇組裏最大牌的應該是章慶,但給人感覺最大牌的卻是汪岐翰。汪岐翰壓著開機儀式的時間到場,身後跟了四個助理。他與鍾樂剛和蔡合說話的時候摘下墨鏡,之後又帶上,稍微轉個角度,向章慶走去。“呦,這不是慶哥麽,怎麽,終於舍得回來了?”汪岐翰的眼睛擋在墨鏡之後,線條銳利的臉上皮笑肉不笑,完全不遮掩冷冰冰的敵意。章慶先是愣了一下,怔忡片刻之後才慢慢道,“岐翰,好久不見。”邱依野在一邊見了,不由得為章慶難受:汪岐翰這些年變了很多,原本有些圓潤的臉瘦削得幾乎有了棱角,加上唇珠豐潤的唇,不看眉眼的話,與他表哥陳臻像了八分。章慶見到他那一瞬的神情,讓人於心不忍。當年陳臻去世,章慶連葬禮都沒參加就去了美國,這讓汪岐翰一直耿耿於懷。圈子不同,邱依野這些年也沒怎麽見過汪岐翰,不知道他這股怨氣竟然一直保存到現在。邱依野多少能理解章慶當年為何走的匆忙:陳家不承認他們,甚至認為是他間接害死了陳臻,不讓他出現在葬禮上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章慶自己也承受不住。邱依野還記得,陳臻在救護車上睜著眼停止呼吸時,章慶是在旁邊的。邱依野的車跟救護車前後腳到醫院,正好看見章慶呆滯的站在車邊,看著陳臻的屍體被擔架床推走,對周遭發生的所有事情失去反應。在陳臻去世後的兩天裏,章慶精神完全不對,一直保持著靈魂離體般的狀態,直到陳家人來鬧,他才終於崩潰。邱依野請來心理醫生,然而卻找不到章慶。他以為章慶真的想輕生慌到去報警,才知道他是被家人接出國治療。看來汪岐翰對章慶的誤會頗深,但開機儀式現場顯然不是澄清的好地方。邱依野往前插了一步,跟汪岐翰打招呼,“翰哥。”汪岐翰早看見邱依野了,但剛剛一心都在章慶身上,顧不上他。現在邱依野主動過來,他臉上的神情鬆了鬆,把墨鏡摘下來,“小野啊,去年在那個s市那個什麽盛典上見著你了,還沒等找你說句話,轉眼你人就不見了。”邱依野心想,圍著汪岐翰的人那麽多,他竟然還能看見自己,確實是有心了。“我也就應公司要求去蹭個熱度,肯定是人山人海之外的。”“當年你小,以為你青澀靦腆,隻會跟別人屁股後麵轉。這些年在圈子裏混,怎麽還這麽放不開,”汪岐翰說著,拎著墨鏡腿的那隻胳膊搭上邱依野的肩膀,“大膽一點啊,該利用的就得利用,不然怎麽能像你學長這麽厲害。是吧,慶哥?”汪岐翰這是明顯針對章慶,還把邱依野拿來墊背。但章慶臉色比剛剛好了不少,沒說什麽,隻平靜的笑笑。邱依野能猜到其中的緣由:汪岐翰把墨鏡摘下來,那與陳臻的八分相似就隻剩了四分——陳臻劍眉深目,雙眼皮明顯,而汪岐翰是流星眉單眼皮,現在眼下還浮著黑眼圈。邱依野知道汪岐翰看上去戾氣重,說話銳利得很,但並沒有什麽壞心。這些年關於他的大多數黑料都出自他那懟了人還不自知的嘴,於是也不去計較。餘光看見開機飯到了,叫他們去吃。汪岐翰又把墨鏡帶上,“沒意思,不吃了,我回去補個覺。”將近七年前那部《他年》之後,汪岐翰的mv都是他自己演,除了在幾個圈內好友的電影裏客串過,兩年前他還拍過一部音樂電影,對於拍攝並不陌生。汪岐翰在鏡頭前挺有靈氣,如果他專心拍電影估計也能成名,但他更喜歡做音樂,就隻偶爾玩票性質的去別人那裏湊湊熱鬧。但鍾樂剛顯然對自己片子的要求跟別人不太一樣。回憶中的片段式場景幾乎沒有台詞,跟mv很相近,然而開機第一天拍的一條都沒通過。鍾樂剛似乎也沒覺得意外,隻說讓他們再好好琢磨琢磨。汪岐翰坐在邱依野旁邊,翻著白眼,“我琢磨個什麽勁,不就是跟你發小,喜歡上一個小姑娘,雖然小姑娘對你更有好感,但我追得比較努力,你還幫我,她就從了。你說,還能有什麽花樣?”顯然汪岐翰隻看了自己那部分的劇本,但邱依野覺得這樣反而比較好,因為故事裏王錚確實是那個知道得最少的人。邱依野把戲服白襯衫脫掉,隻穿著裏麵的貼身白背心,汗在脖頸和肩膀上映著日光燈微微泛光。他情緒也不太高,“鍾導覺得狀態不對的人應該是我。”“沒覺得你哪裏不對,比你們公司那個小花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汪岐翰並沒有放低音量,薛婉澤坐得離他們不遠,似乎僵了一下,但沒有抬起頭來。邱依野覺得頭更疼了,心想汪岐翰這看不順眼就要踩一腳的性子怎麽還沒被磨掉,幸好家裏背景重,不然早被人黑死了。雖然汪岐翰那麽說,但邱依野知道,自己這裏一定有問題。他跟薛婉澤又對過兩遍,依舊覺得跟之前所想有些出入。他以前演的角色因為戲份和劇本質量的限製,隻要求演好人物的一麵或者幾麵就可以,對他來說不費力。然而突然要演一個飽滿而複雜的人物,就像是一個學生,做過再多高中的習題,即使再難,跟大學範疇的題目也不能相比。說白了,他對自己的表演有質疑。想了想,還是帶著劇本去找章慶。章慶的房間帶個小露台,他們坐在露台上的扶手椅裏,白天下了小雨,初夏的夜風吹來,涼絲絲的很舒服。“小野,你想得太多了,”章慶的樣貌還留在三十歲出頭,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已經知了天命。“雖然人心複雜,但若取出一個獨立的時刻,大都是相對簡單的。把這許許多多相對簡單拚在一起,才是一個複雜而完整的人。我記得你理科好,應該知道數學上的微元法,差不多是那個意思。況且在這部分劇情裏,閆世澤還是個高中生,你要他想得有多深刻呢?”章慶停住話頭,拿起旁邊的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沒有再開口的意思。邱依野腦中的霧忽的就散了。他怔怔的坐在那裏,腦中重新排演今日的劇情。章慶不催他,也沒找其他事情做,隻坐在那裏一個人閑適的喝茶。“學長,我明白了。”“你晚上喝茶怎麽能睡得著,喝點牛奶或者紅酒多好?”章慶看向有些起霧的夜景,眼中也是如出一轍的朦朧。“睡得不沉才好做夢啊。”邱依野剛回到自己房間,兜裏的手機就開始震。“哈嘍!”賀坤聽到邱依野歡快的語氣,剛才的煩躁更盛,說出來的話也陰陽怪氣,“這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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