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慢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陳文昭抬眼掃了掃,一個大個子耷拉著腦袋站在他跟前。“不是跑嗎?你回來幹什麽?”陳文昭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大個子慢慢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他,伸手要去摸那軟趴趴的左手,陳文昭哼了一聲,又縮回去了。“主人……”陳文昭相當煩躁:“我不是你主人!”“別不要我。”這下是徹底無語了,陳文昭抬頭盯著肖銳看,怎麽看怎麽是個挺正常的小夥子。“你們隊裏有收留殘障人士做警員的規矩?”“……”肖銳盯著陳文昭不知所以:“我不回去,別把我賣給張隊長!”“唉,算了……”陳文昭終是挫敗地歎了口氣,心說這張隊長怎麽想的竟然收了個傻子?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小子也怪可憐的,智力既然都不健全,那除了可以出賣自己的體格幫著警察做點危險的事,還能幹什麽呢?或者,自己不該對他這麽苛刻的……火氣雖說沒怎麽消,可這人放在這裏絕對對社會治安有妨害,陳文昭也不是這麽沒責任感的人,至少目前看來,這個小子對自己倒是不會傷害。站起身,陳文昭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進屋吧先!”“陳文昭,你個瘋子!”站在單元門跟前不肯走,呂岩死瞪著陳文昭。哪有飯還沒吃完就把客人轟走的道理?他呂岩跟他這麽多年的交情,當然不在乎這一頓飯,他在乎的是這傻子竟然為了一個危險人物把自己趕出去了?!咬死他的狗,差點拆了他的房,這姓肖的根本就是個怪胎,也隻有陳文昭這種傻子才肯收留怪胎!“岩,對不住了,他看見生人緊張。我怕他一受刺激對你們再做出什麽事來,你們就先回去吧,安全點。我改天再請你……”陳文昭說著,不時瞥瞥衛生間,裏頭傳出嘩嘩的水聲,肖銳剛剛被他推進去洗澡了。“你知道這混蛋不安全就不該往家裏帶,咱們仨大男人,把他扭送公安局了很費勁嗎?”呂岩瞪著眼,擼起袖子給陳文昭看胳膊上的抓痕:“你看看,這人就是個野獸,剛才能抓我,一會兒就能抓你,你這是引狼入室知不知道?瘋了吧你啊!”“岩,這人是張隊長收留的特警,送公安局不是給張隊長添麻煩麽。再說了,他明顯智力上有點問題,你能別跟他一般見識麽……”陳文昭費力地解釋著:“而且,他剛剛救過我一命,我實在不能就這麽把他賣了,我就留他一晚上,明一早就讓張隊長帶他走。”實際上,還有很大程度上的理由是這家夥叫了自己一聲主人,恍惚中,陳文昭真的覺得是小瑞在叫自己。陳文昭也明白自己是失去小瑞精神出了問題,竟然會覺得一個人跟一隻狗像,可是這個肖警官就是給了他這種奇怪的熟悉感,讓他喪失理智也做不出推他出去的動作。“你小子做什麽虧心事兒了,跑這兒行善積德來了?我跟你說,過了啊!”呂岩還是不樂意:“而且,你真覺得這小子是警察,我怎麽看張隊長那個意思不像是他上司呢?”“岩,算我拜托你,就先回去吧。”“誒?我說你不識好賴是吧,得!算我狗咬呂洞賓了,你自己霍霍去吧,惹上爛攤子了可別找我!”咣——呂岩老大不樂意地哼了一聲,摔門帶著白寧走了。陳文昭無奈地搖搖頭,鎖好門,感覺洗手間裏好久沒動靜了,忍不住過去敲敲門,沒反應,喊了一聲,半天,咣的一下,洗手間門開了。肖銳光著身子渾身濕漉漉的一臉不知所措的的看著他,身上都是沐浴露撮出的泡泡,很是煩躁的蹭著身上的泡沫:“弄不掉。”右手上還拿著沐浴露的大瓶子,晃了晃,直接塞給陳文昭。陳文昭愣了一下,竟是發現滿滿的一瓶沐浴露全讓這小子給用完了,看一眼滿浴室的泡沫,陳文昭太陽穴發疼,幹脆一下子脫掉上衣,走進蒸汽騰騰的浴室。“進去浴缸裏,我給你洗!”第14章 初吻霧氣騰騰的浴室裏,肖銳坐在一個小木頭凳子上,讓陳文昭幫著搓背。肖銳的肌肉結實而緊致,線條肌理就像是文藝複興時期的人體雕塑,力與美完美的結合著,手指隔著澡巾也能感覺到肌膚良好的彈性。陳文昭自己雖說也是精壯勻稱,可這體質就怎麽也練不出塊來,天生的白麵書生型,真是不公平……思緒一神遊,手底下就沒輕沒重,嚓嚓兩下擦在淤青上,肖銳吃疼皺起眉,身子抖了一下,陳文昭趕緊收手,一個勁兒說“對不住”。要說肖銳身上的傷可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身上幾乎沒一處好地方,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明顯被人好一番修理過。陳文昭問他怎麽弄的,他也不說,隻是悶悶著不說話,唯一開口就是擔心陳文昭再把他趕走。到了最後,陳文昭也不忍心問了,安安靜靜給他擦著背。後背洗完了,肖銳明顯就已經很不耐煩了,陳文昭想出去讓他自己洗,沒想到這人愣是自己猛地站起來,指指胸口:“還有前麵。”這小子會不會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簡直得寸進尺!陳文昭愣了一下,拿著澡巾的手抖了兩抖,麵前可是個全裸的男人,就算他沒什麽想法,骨子裏也還是個gay,怎麽說也別扭得很。擦背也就算了,現在擦前麵別提多尷尬……“自己不會洗嗎?我不管了!”象征性的擦了兩下,陳文昭實在拉不下臉,把澡巾甩給肖銳,轉身就要出去。剛剛花灑衝過的地麵濕滑,陳文昭走得急,腳底下一滑,馬上沒了平衡,眼瞅著就要一個屁股墩不雅地摔在浴室裏。肖銳幾乎是下意識的,上前扶了一把,從後頭把人抱了個滿懷。陳文昭光著脊梁,擦幹淨的身上又是蹭上一堆泡沫。“嚇我一跳……”陳文昭有點沒反應過來,驚魂甫定似的,心想著要是真摔了還不得尾椎骨折了。抬起頭想跟肖銳道謝,後者也正低頭看他,神情關切,一雙烏漆漆的眼睛泛著光。陳文昭看得有點發愣,心裏猛地閃出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牽扯著一緊一緊的。“不用怕,我會保護好你的。”身後的男人忽然緊了緊臂膀,邀功似的把臉湊過來,腦門蹭了蹭陳文昭的額角,發誓似的絮語著。陳文昭被他弄得身子一僵,腦子有點混亂。這話給了他一種這家夥拚了死也要保護他的錯覺,難道這人就心思單純到隊長的一個命令就舍命去執行嗎?在他之前,這家夥也是這麽死纏爛打,不舍不棄地保護一個人的?值得嗎……正發愣著,側臉忽然一陣溫潤,陳文昭一個激靈,立刻反應過來是這家夥在舔他!他的身上是冰涼冰涼的,舌頭卻是濕熱,蹭過臉頰的時候陳文昭隻覺每根汗毛都立起來了。“你……你幹什麽啊!”陳文昭清醒過來,立刻掙開肖銳,防備似的後退好幾步,威脅道:“你……你以後再這樣,我真會趕你出去的!”說完,帶著一身的泡沫,氣呼呼地奪門而出。咚——浴室們甩上,肖銳呆愣愣地站在原處,身上掉落了一塊大泡沫,困惑地眨眨眼。“主人?”歪著頭,似是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惹陳文昭發飆,明明從前都是笑著讓自己隨便舔的,今天怎麽就不行了呢?!陳文昭終究還是心軟的人,等到肖銳從浴室出來,他已經打算當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做好了蛋炒飯讓肖銳填填肚子。可以看見客廳裏出現一個赤裸的大男人,腳底下還踩出一串濕腳印的時候,陳文昭幾乎是強忍住不發火,從自己櫃門裏拿出一件睡衣丟在肖銳身上:“穿上再吃!”說完看也沒看肖銳一樣,衝進浴室去打掃了。這家夥是真傻還是沒自覺?咣的鎖上浴室的門,陳文昭靠在玻璃門上呼出一口氣,剛剛被這小子舔過的側臉還在微微發燙,雖說一直對肖銳沒有任何好印象,被他親昵卻是出奇的沒有覺得討厭,反倒是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很舒服,被他抱著的感覺很熟悉……抬手按住額頭,陳文昭猛地搖了搖頭,想甩去這些奇怪的想法,不論怎麽說,這種外表成熟,內心沒開化的小鬼也不該是他的菜啊!什麽熟悉,什麽舒服,簡直是瘋了!錯覺而已吧……自我催眠了一會兒,陳文昭冷靜下來,開始默默地收拾起被肖銳幾乎拆掉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