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龍伯帶我們去了一所空屋子,說他們這沒人來,也沒個招待所,所以隻能委屈我們在這老房子裏住下。


    這個老宅子牆高三丈,由封火青磚砌成,呈幾何等邊以斜角開牆為門,牆內為窨子屋,兩側等高廂房相連,中留敞亮天井,類似北京四合院的那種老舊宅子。


    進院以後,每間房皆鑲鏤花木窗,木壁雕龍畫鳳、刻走獸飛鳥及花草圖案。


    這是典型的湘西木刻


    老楊邊走邊裝模作樣的在那拍照,我也配合的在那拍細節。


    龍伯走之前說晚點給我們送被褥,晚飯就去他家裏吃。


    他走了以後,我靠在天井邊的木柱上,透過天井看天上的雲朵。


    “湘西,跟小說裏寫的不太一樣啊。”我說


    這個村子,就是正常的村落,沒有小說裏那種,人人會蠱,進來就會被下蠱的恐怖感。


    老楊正在擦凳子,擦完的凳子拿到天井裏晾幹


    “害,那不也要吃飯嘛,得賺錢,得去打工。小說裏那都是誇張,建國以後,不許成精了,沒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事。再說,蠱母在你這,下蠱也不怕。”


    我心說那倒也是。


    魏塵靠在我對麵的柱子上說


    “湘西隻有幾個族姓的人會蠱術,大部分都是不會的。”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到魏聞聲是魏本家的,就問


    “魏聞聲是魏本家數一數二的人物,他的蠱術,應該也很厲害吧?”


    魏塵搖了搖頭


    “不是很清楚,沒有接觸過本家,據說魏本家能以蠱入屍,以屍盜墓,就是傳說中的陰兵盜墓。”


    我跟老楊都啊一聲


    “啊?”


    以屍盜墓?真的有陰兵盜墓這一說嗎?我以為隻是軍閥盜墓的噱頭。


    也就是說全程不需要自己動手,壓根不用怕墓裏有什麽機關,粽子跟粽子互咬就得了?


    老楊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魏塵說


    “這麽誇張的嗎?這比趕屍還恐怖啊。”


    魏塵思考了會然後說


    “也可能是以訛傳訛,畢竟魏本家消失六十多年了。”


    魏本家消失的時間隻有六十年嗎?我以為都已經消失百年了,畢竟蒙生的筆記上記錄的是民國十年。


    “魏本家不是在民國十年的時候出的事嗎?算起來得有百年了吧?”我疑惑的問。


    他搖了搖頭“當家人失蹤以後,魏本家還依舊存在,直到六十年前,才一夜消失。”


    原來是我搞錯了概念,自動把當家人出事跟本家消失結合在了一起。


    “那以蠱入屍以後,它們還怕蠱母嗎?”


    我忽然對這個問題起了興致。


    魏塵思考了會,然後說


    “看是否是屬於蠱母的子蠱,子蠱跟母蠱之間有關聯,即使蠱母現,子蠱也不會受驚。


    就像你我體內的蠱,並不受蠱母的影響。


    如果控屍用的是子蠱,應該是不怕的。”


    也就是說,蠱母並不是萬能的,其實還是會受製於本家。


    不過這也很合理,他們畢竟也得防著我,萬一我拿著蠱母,把魏家滅了,那還搞個屁。


    果然一切都是相互克製的。


    “那魏本家要控屍殺我,豈不是很容易?”我誇張的抱著柱子,做了個害怕的表情。


    我的蠱都是魏家種的,他們要殺我也不用等到現在,我就是開個玩笑。


    魏本家的當家人,給我們留下了蠱爐,我們可以隨時將蠱引出體外。


    其實就是給了我們選擇,可以選擇繼續,也可以選擇退出,但我們其實沒有辦法退出了。


    不過蠱爐的存在可以讓我們不受魏本家的控製,估計他也是怕魏本家裏出叛徒,會來對付我們,果然是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


    魏塵見我這樣,低頭淺笑了一下,然後說


    “我在,你不會有事”


    老楊疑惑的說


    “小魏哥,你的血是不是可以克所有蠱啊?”


    魏塵抬頭看向天井外的天空,看了好一會才說


    “不清楚,也許。我體內的蠱的唯一作用,似乎就是與白名的蠱產生聯係。”


    我一直以為我們倆的蠱都有作用,如此說來,其實他的蠱,並沒有什麽用,反而可能會因為我而受到限製。


    我說“我們有蠱爐,你可以……”


    我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喊了我一聲


    “白名”


    我疑惑的應了一聲“嗯?”


    “這不是蠱的選擇,是我的選擇。”


    他看著我,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的意思是說,如果他想引出體內的蠱,他早就這麽幹了,他會永遠站在我這邊,無關任何蠱,這是他自己的抉擇。


    老楊摸著下巴看著我們,然後一拍大腿


    “得,你倆他娘的可能被下的是情蠱。”


    魏塵一本正經的給他科普


    “不是情蠱,是子蠱。”


    我看老楊那樣,就有點想發笑。


    “給你們也種個得了,我們幾個,生死與共。”我說


    老楊抖了抖抹布上的灰


    “那感情好,大家一人一個,估計還有點千裏感應之類的,可能比穿雲箭還好使。”


    他說著又看了我們一眼,看我們倆站在那無所事事,就說


    “我說你倆別站那卿卿我我了,也幹點事,把灰去掃了成嗎,咱們還得在這待幾天呢。”


    正打掃著呢,龍伯又帶了幾個人來,龍伯笑嗬嗬的說


    “今天正是湊巧得很,這幾位也是來采風的,這位是大學裏的教授。剛好這所屋子有還有兩廂房,我就帶過來了,你們不介意吧?”


    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


    老楊就說人多熱鬧,當然不介意。


    龍伯說教授是位六十多歲的老頭,穿的人模人樣的很是精神,但怎麽看也不像個教授,因為他的身上沒有學究那種文雅的氣質。


    他的身後跟著三個人,也各有特點。


    一個頭發較長,紮了個小馬尾。


    一個脖子上有大麵積的紋身,雖然用圍巾遮蓋了,但轉頭的時候,還是被我看見了。


    另外一個少了一根小拇指。


    年紀與我們相仿,說是他的學生。


    這幾位肯定也不是學生,看樣子都不像,況且眼神都看的出來,大學生會比較青澀,因為沒有接觸過太多的人性黑暗。


    而他們的眼裏,早就沒了這種青澀,取而代之的是狡詐與凶狠。


    雖然他們表現的很友好,紛紛跟我們打招呼,不過一看就是裝的。


    我們也不想節外生枝,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也做了回應。


    原本晚飯是去龍伯家裏吃的,現在人多,他專門安排人過來給我們做飯。


    龍伯出門的時候,我跟了上去,偷偷給他塞了一千塊錢,說是我們幾個的夥食費,然後問教授這群人待幾天,是哪所大學的。


    龍伯剛開始不收,我說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是黨員的紀律,他這才收下。


    龍伯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然後給我拉遠了一點小聲說


    “他們不是教授。”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龍伯竟然知道,但我還是佯裝詫異,小聲說


    “不能吧?不是教授那他們來這幹嘛啊?”


    龍伯又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跟出來,才湊過來說


    “他們應該是盜墓賊,我也不是個傻的,我們村裏沒什麽人,都是一些鰥寡孤獨,也不敢得罪他們。我看你人不錯,就提醒一下你,你們也不是什麽古文化研究者吧。”


    我心說我靠,龍伯竟然什麽都知道,隻是在裝不知道,我竟然都沒察覺出來,果然能當幹部的沒有那麽好唬弄。


    我尷尬的笑了笑說


    “果然瞞不過龍伯,我們確實不是古文化研究者,說實話其實……我們是被派來秘密調查一樁案子的,現在還不能說。”


    謊話得用謊話圓,隻要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案子,即使沒有,這以前有過369醫院,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秘密,我這樣說不會有問題。


    龍伯笑嗬嗬的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是,你們是來調查369部隊的吧。”


    他這句話說出來,確實還是讓我震驚了一下,他知道369部隊的事。


    不過為了我的謊話更真,我還是顯得很為難


    “這我不能告訴你。”


    他說“害,我們這就那一個離奇的事,你剛說來查案子,我就知道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明天你們去村委會找我。”


    我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我沒想到一千塊錢的夥食費能引出這麽多東西,心說人果然還是得善意一些。


    回去的時候,老楊跟魏塵還在打掃主屋,那群人在東廂房整理,其中一個正在打電話,說的似乎是日語。


    我跟老楊用我們村的方言交談,我們那的方言,外鄉人是聽不懂的,比杭州話要難太多,不過魏塵能聽懂,他學過。


    他的語言天賦非常高,在小的時候,就學了很多地方的語言,是他日常訓練的內容之一。


    我把龍伯跟我說的情況跟他們一說


    老楊嘖了聲


    “嘖,龍伯比我還會演,讓人怪尷尬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真的信咱們是來調查369的嗎?”


    我笑著說


    “你怎麽還自我懷疑了,我們本來就是來調查369的,隻不過是自己派自己來的,再說他信不信都沒關係,我們隻是找個理由借宿。”


    老楊將地上的灰掃進簸箕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說的也是。”


    然後看了一眼東廂房說


    “他們剛剛打電話,我聽出來是日語,難道是日本人?他媽的,日本人來我們國家盜墓?這附近有古墓?”


    我也看了東廂房一眼


    “也可能是在給日本人做事,魏塵說這是五龍竄槽風水寶地,有古墓那是肯定的。”


    老楊將簸箕的灰倒了,然後把簸箕往地上一丟,激動的說


    “草,賣國賊,老子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日本人跟賣國賊,他要敢把咱們的寶貝搞日本去,老子就弄死他。”


    我跟老楊的想法其實是一樣的,我們雖然都沒什麽道德感,但我們都還挺愛國。


    東西在國內,怎麽搞怎麽賣,那最後都是在自己國家,要真搞到國外去,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我見老楊這麽激動,就示意老楊小聲點。


    老楊坐回來說


    “放心,咱們說的是方言,他們聽不懂。隻會以為我們之間起衝突在吵架。


    咱們從民國二十六年開始抗日,打了多少年,犧牲了多少同胞。


    狗日的,為日本人做事那是缺了大德,我打死他們國家都得給我立功。”


    我看他那樣就想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從抗日前線回來。


    我給他豎了大拇指


    “根正苗紅”


    魏塵忽然說了句


    “是光緒二十一年”


    我們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就都看著他。


    他接了一句


    “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我跟老楊對視了一眼,然後都笑了起來。


    光緒二十一年,清廷把台灣割讓給日本人,那時候確實就算是開始抗日了。


    以前的時候,魏塵是絕對不會接我們這種話題的,現在人看著沒那麽冷淡了,甚至會說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璽之浙西鬼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閑不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閑不賢並收藏陰璽之浙西鬼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