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塔?


    張道籙聽到這兩個詞陷入了思索。


    他依稀記得許多許多年前,自己才剛剛修行山河之靈境界時,曾經觀想過一座璀璨的白塔,也正是觀想了那白塔,他才能夠奪舍山河。


    如今,大部分人都還停留在山河之主的境界,僅有宮主副宮主層次的存在才踏入了真靈境,他的境界則已是真靈境更上那一步,是能夠自成一界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未曾能夠尋到那座白塔的蹤跡。


    但關於白塔是什麽,他是隱約有些猜測的。


    白塔是通向真正太陽的路徑。


    所以,他才會做出“重現世界下的陰海陽天乃是幻”的判斷。


    所謂的陰陽幻界,不過都是太陰太陽照落的投影,是最接近太陰太陽的地方,但卻不是太陰太陽。


    至於為什麽會發現這個,那是因為他曾和道侶龍雪綾一同探索“曾被命名為陰陽真界”的地方,結果.許是運氣不錯,在某一刻,他在太陽真空之中發現了一座燦爛的白塔輪廓,那白塔極高極高,高不見頂,而越是往上則越是熾熱。


    相比那種熾熱,太陽真空的熱與亮幾可忽略不計。


    故而,他才做出推測神秘的陰陽真界,不過是幻界。


    白塔,乃是通向太陽的路徑。


    為了論證這個看法,他與龍雪綾又探索了太陰真海,然後經曆了數百年時光,卻也遠遠窺見了一座倒影般的幽塔。


    那幽塔坐落在太陰真海海麵,塔頂在深海之中。


    相比塔頂的冰寒,太陰真海的陰冷真就如和煦春風了。


    “白塔幽塔,太陰太陽”或許就是再進一步的契機。


    張道籙,龍雪綾都是驚才絕豔之輩,自然因此作出推斷。


    而陽者生,陰者死。


    死者散去一身陽氣,故而會在短時間內集聚大量陰氣,繼而往赴太陰,而去輪回。


    太陰之上有輪回台,這一點.幾乎是個山河之主就知道。


    但是,縱然知道,你卻永遠無法抵達太陰。


    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也是這個世界的道。


    但是“紅塔”.


    這是一個取代了太陽,而能夠操縱太陰,是打破了“死亡”存在的神秘力量,是外來的、不屬於這個宇宙的入侵力量。


    “畸崎之海麽?”張道籙劍眉微皺。


    石楓趁熱打鐵道:“登紅塔,拜吾主,再不懼怕死亡。”


    張道籙忽然笑道:“既然你不怕死亡,那我現在殺了你,你又會如何?”


    石楓一愣,卻囁嚅著不說話。


    張道籙淡淡道:“我會給你個機會來證明,你曾經的師侄黃太宣大限快到了,我會知會鏡宮主,讓她同意黃太宣來尋你,修煉你的《紅塔觀想法》。


    你說的不錯,修煉者確是在一個又一個境界之中疲於奔命,恐懼著死亡,追求著更強,也追求著長生。


    但是,老夫還沒有饑不擇食到失去理智,被你三言兩語蠱惑。


    你那主人若真是有本事,那就給我們見識見識吧。”


    說罷,仙風道骨的道人一揮袖袍,轉身離去。


    其實,他有一直在想,既然他和龍雪綾都能形成一個小世界,那麽.如今的世界又是怎麽來的呢?如今世界的高端功法,皆是自然形成。


    但自然又是什麽?


    次日。


    玄清宮。


    張道籙在正殿尋到了正副宮主,講明來意,說清了《紅塔觀想法》。


    石楓以此法蠱惑他,他卻將此法挑明,讓七大勢力皆知曉,如此便是七大勢力共進退了。


    若是過去,無論誰都不會同意實行這種邪異的觀想法,但現在.“新的山河之主已然極難誕生,老的山河之主也已開始死去”,已經是需要奮力一搏的時候了。


    事到如今,沒有哪個宮主還拎不清這一點。


    七大勢力已經融合為一,此時雖還按著從前的稱呼叫著,但是.自融合那一日,建木,鬥金,離火,土藏,玄清,蟾,龍虎赤陽七大勢力其實都已不存在了,僅存的新勢力名字乃為————人聖殿。


    人者,是因為眾人覺得他們已是人族中走的最高的一批存在了。


    聖者,則是對於未來的期待。


    畢竟那不知從幾千萬古流傳下來的“造人神話”至今還流傳在外。


    聖人寂寞,在星河狂舞,做出幽魂和凡人。


    能到那一步,才是真正的聖人。


    此時,道淩坤直接道:“便依張宮主,鏡宮主,你覺得如何?”


    鏡師妃有些出神。


    她知道宋成突破需要時間,但這一去就去了二十年,自是不免讓她心神微動,各種情緒接踵而至。


    然而,縱然如此,她卻也沒有出神到聽不見身邊人在說什麽的地步,此時得體地回了句:“太宣一直想的便是這個,那求仁得仁,讓他觀想那法門,無論結局如何,也算是為我人族開個先河了。”


    “人族,人族”張道籙淡笑著搖搖頭,旋即緊閉雙目,又苦笑道,“真就是人族了。”


    道淩坤道:“不瞞張宮主,我一直覺得如今之世,乃是修煉之末世。


    千載萬載的光陰,對於一個世界的生滅而言,實是太過短暫,恰如滄海一粟,吾生不過須臾。


    既有修煉末世,那必然曾有盛世。


    盛世之時,又不知是何等景象.


    我常想如張宮主這般驚才絕豔之輩,若是放在修煉盛世,那成就怕是會高上許多。


    可是啊.那些盛世的大能,今又何在?”


    他雙手微微舉起,仰朝蒼天,感慨了句:“舉頭望星河,璀璨盛世,今何在?”


    鏡師妃聽了他的話,心中微微動了動,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新的念頭:宋成會不會就是那盛世而來的大能?


    到了真靈境,她是知道的,境界差一層便是雲泥之別。


    張道籙,龍雪綾都已經能夠開辟獨立小世界了,那麽再之上,無論有多麽恐怖,她都不會意外。


    張道籙似是察覺到了鏡師妃的異樣,問了句:“鏡宮主聞聲而意動,莫不是見過大能?”


    鏡師妃緩緩搖頭,道:“我隻是在憧憬那位揮灑星河,造出蒼生的聖人罷了。”


    說罷,她淡淡道:“我這就讓黃太宣出來,張宮主自領他.”


    話還未落,張道籙卻已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嚴肅道:“這次,我們所有人一起。”


    鏡師妃一愣,旋即點點頭,然後道:“再給我一個月時間,我要去凡塵一趟。”


    張道籙也不多問,隻是道了聲:“好,速去速回。”


    對於重現世界而言,不過是完成了七大勢力融合,不過是在審訊石楓,不過是在解決老齡化的問題。


    但對於大容皇朝.


    不,對於曾經的大容皇朝而言,它已經走到了盡頭,如今皇朝名曰大楚。


    當鏡師妃尋到安晨魚時,後者已並非在當初的峽穀帳篷裏,而是在.皇都郊區的湖畔。大楚剛剛立國。


    新皇趙清辭剛剛登基。


    而玉先生乃是第一功臣。


    隻不過,原本所有人都以為會位極人臣的玉先生卻告老隱退,而楚皇許了。


    如今的玉先生則是端坐湖畔,垂釣那一池清湖。


    湖中有高懸的太陽,以至於波紋粼粼,很是耀眼,偶爾枝頭會有片倔強的枯葉跌落,蕩開漣漪,破開碎金


    玉先生靠著老樹,看著湖麵,似睡似醒,似在思索。


    鏡師妃並未隱藏自己的腳步聲,她來此卻隻是附在了一個附近漁民的身上。


    安林鳶欲要阻攔,鏡師妃隻是輕輕揮手,長風就把前者柔和地推開了。


    一同推開的,還有那滿樹未墜的葉子。


    一時間,黃葉狂舞,滿天皆是。


    玉先生放下釣竿,起身,側頭,行了一禮道:“見過神母。”


    鏡師妃也顧不得行禮了,直接急促地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宋郎?”


    安晨魚搖了搖頭,道:“數十年不曾見過了。”


    旋即,她又道:“宋郎如何了?”


    鏡師妃將事娓娓道來。


    安晨魚道:“我和北方滄海那邊的聯係確實斷了,斷了二十年。”


    鏡師妃心中暗暗舒了口氣,她最怕的是宋成突然拋棄她,可現在看來宋成應該隻是沉浸在境界鞏固中,難以脫身。


    略作思索,她從懷中掏出兩塊似實還虛、玄妙無比的墨梅令牌,遞給安晨魚道:“算算時間,宋郎的那兩個子嗣應該已經快要融合成功了,她們若來尋你,你可將這令牌予她們


    如此,她們隻要進入重現世界,就可憑此令牌來到玄清宮。宋郎子嗣便是我的子嗣,我自會教導她們修煉。”


    安晨魚行禮,道:“多謝神母。”


    鏡師妃輕歎一聲,旋即又在人間拜訪了東華真人,卻依然不曾聽到宋成半點下落,無奈之下,她隻得先行返回重現世界,聯合諸位真靈境強者,共同觀看《紅塔觀想法》,以及觀察黃太宣作為實驗品的結果。


    此時


    大楚皇都郊區,湖畔,馬車上已然裝好行李,安林鳶坐上禦手席,看向那垂著一雙寬大白袖正走來的義母。


    僅隔著一片樹林,不遠處已是刀兵殺伐之聲,慘叫怒罵不絕於耳。


    而林中正有一道白影飛快竄出,安林鳶五指瞬間握住刀兵,還未曾動,林後又有一支黑光射出,直奔那白影。


    白影嬌叱一聲,周身漲開丈許虛影,虛影之中,猶有蓮香。


    然而,那黑光卻摧枯拉朽地破開虛影真氣。


    光顯其形,卻是一根如刀般的箭矢,其穿透白影背後,矢尾如爪,扣住那白影後背,將其帶起,又狠狠釘在距離馬車不遠的泥土裏。


    白影猶未死絕,抬手對著那白袍先生虛抓著,聲帶痛苦和怨恨道:“玉先.生.”


    轉瞬,諸多甲士從後奔至,為首黑甲猛將看到那車馬,猛一抬手,繼而上前,恭敬行禮道:“玉先生,奉旨拿賊,驚擾您了。”


    “無妨。”


    安晨魚淡淡道了聲,然後繼續往馬車走去。


    “玉先.生.”白影猶然在喊著。


    安晨魚停下腳步。


    一瞬間,所有人全部安靜了下來。


    黑甲猛將恭敬道:“先生,這是白蓮教四法王中的妖女一葉蓮,陛下要我格殺勿論,還請您莫要讓我為難。”


    安晨魚道:“她已經廢了,留一條命吧,天子那邊,我給你一封信,讓你交差。”


    黑甲猛將沉默下來,其後有人道:“將軍,廢什麽話,直”


    啪!!


    話音未落,黑甲猛將一巴掌把那屬下拍飛,然後道:“是,先生!”


    片刻後,黑甲猛將帶著書信離開。


    而安晨魚的馬車上又多了一位胸腹纏著繃帶、麵相虛弱的妖女。


    數日後.


    一葉蓮稍稍恢複,憤怒道:“玉先生為何如此過河拆橋?若無我白蓮教,楚皇哪有這般容易打下江山,如今才登基就想著趕盡殺絕,為何?”


    安晨魚看著憤怒的妖女,笑道:“傻姑娘,白蓮教做盡壞事,天子哪能容你?你們死了,那些髒事,惡事,自也一並沒了。”


    一葉蓮沉默不言,俏臉低垂。


    顛簸的馬車,遙遠的路途。


    玉先生的話是一針見血,讓她瞬間明白,從而眼中透露著對於未來的茫然。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玉先生,先生的眼中也透著茫然。


    她實在不明白,這被稱為“容楚第一智者,注定留名青史”的先生在茫然什麽。


    安晨魚如今還是施展幻術,幻著男人模樣,故而在外人眼裏,還是儒雅先生。


    在這經年的混戰中,她開始慢慢發現一些奇異的地方:譬如.陰陽真的會被皇朝的分合給打散,一旦散了,惡鬼真就難以產生。


    可是,還有一點她未曾理解:那就是亂世裏,為什麽總會有“瘋子”出現。


    她算無遺策,但那些“瘋子”總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意外。


    就譬如此時.


    她算準了“楚皇”絕對會賣她個麵子,絕不會為了一個已經被廢的白蓮教法王前來追她,因為楚皇隱隱知道她是誰。


    可是馬車之後已經響起了鼓點般的細密馬蹄聲。


    馬蹄聲迅速逼近,隆隆好似雷音。


    這是大楚最精銳的騎兵————苦行騎。


    營中騎兵禁欲,苦修,隻留“殺意”,是楚皇最鋒利的刀,一旦祭出,不見血不回鞘。


    如今,那苦行騎卻是朝著她來了。


    這是要殺她嗎?


    為什麽?


    重現世界。


    以張道籙,龍雪綾為首的一群真靈境強者,押著石楓來到重現世界一處詭異的“紅色莊園”。


    莊園入口大門還掛著牌匾:長生山莊。


    而“長生山莊”這四字紅的如“刀插入心髒,從白嫩肌膚上流下的鮮血”。


    然而,這裏卻是重現世界。


    在黑白水墨世界裏,如此多的刺目之紅,實是詭異,瘮人,甚至讓注視者有幾分頭暈眼、想要發瘋的感覺。


    石楓唇角一翹,道:“玉簡就在此莊中,哪位敢隨我去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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