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裏,少年瞎子拄刀背盾,立在原地。


    周邊一切聲音,穿牆的一切數據都從四麵八方湧來,落入他感知之中,毫無遁形。


    眼見著麵前攔路的護院都被打崩,宋成忽地微微抬頭,他的視線穿過重重圍牆,房屋,見著一道“實力在十幾、好感隻有20”的數據正在往外安家外飛跑。


    “華子,西邊有人在翻牆出府。”


    宋成道了聲。


    這話一落,那三叔臉上頓時微微泛白。


    這三叔名叫安凱。


    此時,他忽地大聲道:“都一家人,打什麽打,散了散了!”


    護院們本就被打散了,此時隻剩下零落的幾人還顫顫巍巍著一邊後退,一邊勉強抵擋,一聞言,都匆忙跑開。


    這安三叔繼續道:“欸,罷了罷了,都是一家人,你這姑爺脾氣也是急躁啊,來來來,一起進來吧。”


    宋成拄刀不動。


    他不動,他身後所有人居然都不動了。


    玲兒吐了個舌頭,道:“三叔,你打不過了才說一家人啊?是不是太遲了?”


    在安三叔眼裏,玲兒就是個隨時可以死的賤婢,他根本不搭理。


    此時,他又看向宋成身後,笑著喊道:“王大先生,來吧。”


    王大先生經過了這許多事,早看清局勢了,直接擺擺手,謝邀,不來。


    安三叔又急忙看向那往遠跑去的趙華,道:“那位...那位大俠,你...你上哪兒去?”


    趙華根本不搭理他,飛身跑遠,不一會兒遠處響起幾聲急促的拳腳,再一會兒,趙華拖了個瘦不伶仃但雙眼機靈的護院過來,一把丟在地上。


    那護院眼珠咕嚕嚕一轉,嘶聲哭著道:“打人了,打...”


    話音未落,一道淡淡的女子聲音從遠飄來。


    “帶下去查。”


    安晨魚再度返回。


    那護院一愣,瞥了一眼安凱,正要說什麽,安晨魚又冷冷道:“想好了再說,是真話,還是假話,再或者敷衍的話,拖延時間的話,我聽得出來。如果被我聽出了真話之外的內容...”


    冰山般冷豔的貴婦微微托腮,想了想道:“程三,你的賣身契在我安家,那...殺了你,官府也管不了。”


    說完這句話,她看了眼宋成,又看向站在宋成身旁的趙華,淡淡道:“華子,伱處理吧,不說實話就直接殺了,不需猶豫什麽。”


    “還有...”


    她掃了一眼遠處,“鬧的人,一樣抓起來。”


    趙華恭敬道:“是,嫂子。”


    在他眼裏,大哥是神仙般的人物。而他和柳君此番前來,也自是水鳥武館為了不斷傳承,在旁處開花壯大。


    而在來漢平府的這段時間,他也大概明白了如意商會的特征,知道了大哥其實不怎麽管事,故而,他自然是聽從大嫂安排的。


    安晨魚冰冷。


    趙華生得文質彬彬,平日裏也給人很禮貌的感覺,但陰霾若顯,卻是陰厲至極,讓人隻覺極不好惹。


    頓時間,全場噤若寒蟬,那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恍如一尊冷漠無情的冰刀,懸掛在眾人頭頂,令人難以喘息,難以言語。


    很快,那正想著偷奸耍滑、名叫程三的護院被趙華帶走了。


    而安晨魚,宋成,率先走入安放棺槨的靈堂,之後,原本安家的那些長輩才敢跟著踏入。


    如意商會發家是先輩的事,這之初,眾人是勤勤懇懇,踏實肯幹。


    但富至安晨魚這邊,已是五代,腐朽早生,貪圖享樂,目光短淺,從上到下的這些所謂長輩中有不少隻想著窩裏鬥、分好處,卻毫不想安家發展。


    說不好聽點,他們覺得那是安家家主該考慮的事,他們隻想搞錢,搞到更多家族產業,其他的...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至於整個安家傾塌,那塌就塌吧,反正安家塌了他沒塌,他帶著錢跑路,照樣能過的安穩舒服。


    對此,安晨魚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還不夠...


    ...


    ...


    待到發喪的流程走完,選址藏地的事兒落實,另一邊那程三也全部交待了。


    這程三乃是安家三叔安凱的心腹。


    而安家三叔也夠穩的,在得知老太爺身死後,屁大的悲傷都沒有,立刻就想到安晨魚要回來奪權。


    他一方麵安排了家族之人和他站到一起,然後從“長輩”的角度施壓;另一方麵,又怕不夠保險,藏了個底牌。


    這底牌就是:萬一他沒搶得過安晨魚,那就讓程三跑去山河武館,讓山河武館來幫他撐腰,至於代價則是整個安家都投靠山河武館,今後每年上貢大量錢財。


    契機,則是安家三叔之前認得一個山河武館的弟子,這是剛好能搭上點關係了。


    安家三叔想的挺好:如果安家不是我的,那再多錢也和我沒關係,若是實在不行,把安家送給山河武館,好歹也能給我爭口氣。


    安晨魚聽了這匯報,隻覺對下限的認知被刷新了。


    這不就是賣家和吃裏扒外麽?她以為石毅是獨一份兒的,沒想到還有家中的三叔等在這裏。


    大小姐氣得嬌軀發抖。


    當晚,她出示證據,執行家法,打斷了安凱兩條腿丟祠堂反省,而待回屋,她則躺在宋成懷裏,一個勁地發泄著胸中的苦悶。


    她那冰山,隻在此時融化。


    似冬去春來,春水潺潺。


    直到一切去盡,才安靜又緊密地縈絞著少年強壯的身子。


    空氣的黑暗裏,有著低促的深深呼氣吐氣。


    而再堅強,再有魄力和野心的女子,也終究希望身側能有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安姐,舒服了嗎?”黑暗裏,少年問。


    安大小姐引吭歎息,又喘息,然後才道:“舒服了。”


    問罷,又道:“小宋,你呢?”


    “我也是。”少年回了句。


    安大小姐如是見到契約雙方都明確表示了滿意,這才安下心來。


    宋成又道:“安姐,你剛剛挺瘋的。”


    安晨魚道:“和平日裏不同,是嗎?”


    宋成點點頭。


    何止是不同,簡直是判若兩人。


    一個是冷靜到了極致,冰山一般冷豔的女強人;一個則是個歇斯底裏的...瘋批。


    之前兩人好的時候,也從沒這麽過,想來是最近的事刺激到了安大小姐,使其表麵雖然不動山水,但內心卻急需發泄。


    所以,才會那麽瘋狂,那麽忘情地投入到和他的歡好中去。


    安晨魚又認真道:“那我這樣大喊大叫的,好嗎?”


    她不希望另一半因為她的肆意發泄而感到不適。


    若是宋成說不好,那她下次哪怕壓抑著自己,也會去改正。


    宋成笑道:“安姐是我的娘子,怎樣都好。”


    “真的?”


    “真的。”


    安晨魚這才輕輕舒了口氣,疲憊湧來,她軟噠噠的身子貼緊宋成,慢慢睡去...


    ...


    ...


    安大小姐睡了,但宋成卻沒睡。


    初來乍到,神魂出竅。


    府城不比縣城,對於這裏的一切,他都充滿了陌生,更何況...這兒還有形境以上的存在,他必須去看個清楚。


    江湖如叢林。


    你若看不到危險,就得去對抗危險。


    至於是死是活,那就是碰運氣了。


    所以,對宋成而言,“開地圖”、“掌控信息”可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更何況漢平府所處之地並不算安全,南下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少年輕輕掰開跨壓在他腰腹的暖和大白腿,往邊上挪了挪。


    然後閉目,一念。


    神魂登幽塔,九重一躍,而出竅。


    能夠遨遊在白日光焰中的神魂,自然已經強大到可以在夜晚能夠隨心所欲地暢遊,而不需顧忌時間。


    神魂破體而出,又從一側窗戶縫隙中宛如扁平的紙張飄了出去,順著夜風一晃身子,便如扁舟乘風波,扶搖而上,繼而悄悄地往遠處巡視而去。


    一行行數據,好感度頓時顯出宋成眼中。


    宋成想到白駝莊所在的花海坊就在附近,心中一動,一步步小心地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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