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嗔、癡三大魔,貪魔為首座。現任貪魔在位千百年,從未換過,幾乎是公認的魔界最強者。“說實話,沒什麽把握。”古玩店老板吐出一口煙圈,四下煙霧繚繞。九歸眉頭皺得更深了:“那你還要去?”話音剛落,就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果然,秋醒反問道:“三百年前你在雁回坡上死戰妖王,又有幾分把握?”九歸沉沉一歎,知道自己不可能勸得住他,也不必去勸他了。或許這個看似慵懶散漫的男人並不像他所表現出的那樣沒心沒肺,五十年來,他從未將愛人的死真正放下。或許他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到現在,為的不過是找貪魔報仇罷了。世上總有那麽幾條路,明知可能一去不返,也一定要走。九歸沉默半晌,仰頭喝盡了杯中酒,才又開口:“聽你這麽說,我都想留在這多陪你幾天了。”秋醒輕笑:“得了,我可伺候不起你,你趕快去找小從吧。我三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過得怎麽樣了。”九歸再度垂下了眼,不知想到了什麽,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他也已經三年沒見他了。真想快一點回到他的身邊啊……陸非辭現在每天修煉時間都維持在三至四個時辰左右,早起一個多時辰,睡前兩個多時辰,生活規律得不得了。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麽事好做,就是待在房裏看看書,幫沈不歸打打下手。沈不歸見他日子過得忒清苦了些,也建議過他要不要養一隻寵物什麽的,好帶好養的那種,可以當個伴兒。不過陸非辭拒絕了,經曆過先前那麽一遭,他覺得寵物養起來實在太心累,需要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說,還要跟它培養感情,關心它的心理狀況,糾正它的錯誤三觀,以免它日後犯事,自己也難受。總的來說,養寵物這活兒任重而道遠,又實在很麻煩,導致陸非辭一直沒這打算。直到拍賣會開始前的一天。他在邊境小鎮上遇見了一隻受了傷的小奶貓。小家夥看起來還不到一個月大,毛色橘黃,唯唯諾諾地縮在冰冷的石階上,餓得直叫。鎮上陰雨連綿,雨水打濕了它的毛。冷風一吹,小橘貓凍得瑟瑟發抖,把自己團成了小小的一個球。陸非辭拎著剛買完的酒菜撐傘經過時,它正在可憐巴巴地仰頭望著他叫。起先,陸非辭隻想給它喂點兒東西吃,沒打算把它帶回去。他雖然心善,但也沒有愛心泛濫到遇見個小動物就要往回撿。可當他蹲下一瞅,才發現這小家夥的右腿腫起來了,動作一瘸一拐的,艱難地過來蹭他討食。陸非辭有些心疼,伸出手來摸了摸它。卻不料下一刻,怯怯懦懦的小奶貓突然炸了毛。右腿的傷都顧不得疼了,一個使勁就撲到了陸非辭懷裏,兩隻前爪死死地抓住了他的t恤,抖成了隻小骰子。這一撲算是徹底把陸非辭撲心軟了,他實在不忍心強行掰開它的爪子,隻得托住了它,輕聲問道:“怎麽了?”小奶貓當然不會回答,隻是在他懷裏哀哀弱弱地叫喚。小家夥瘦骨嶙峋,身子輕得不像話,它一邊發著抖,一邊拿小爪子死命勾著自己。陸非辭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托著它起身哄道:“別怕別怕,先跟我回去吧,我讓先生給你看看……”於是,陸非辭一手撐著傘拎著吃的,一手抱著隻半大的小橘貓,回旅館了。不遠處,朦朦朧朧的煙雨巷中,站著一對紅衣男女。兩人都長著一副絕美的容貌,風華絕代,如陰暗天地間綻放的兩朵紅蓮。“殿下……”紅琦被身邊人的低氣壓鎮住了,小心翼翼地開口。她從未見過殿下有這麽情緒化的時候,當他剛見到眼前的年輕人時,眸光幾乎化為了一汪春水,溫柔得不成樣子。他站在角落裏定定地看著他,隻一眼,仿佛就要望穿秋水,走到光陰的盡頭。直到對方伸手摸了摸那隻小奶貓。九歸鳳眸一窄,小奶貓瞬間炸了毛,害怕得四爪直撓。紅琦張了張口,哭笑不得。她能感受到,殿下也不是真的生氣,可就是渾身上下寫滿了“我不開心”。“殿下,為什麽不直接過去與何先生相認呢?”待陸非辭走遠,九歸身上的低氣壓也褪去了,紅琦終於大著膽子問道。九歸輕輕地咬住了內唇,眼中竟閃過一絲茫然無措。三年來他踏過漫長的人間煉獄,在生與死的邊緣輾轉反側,那人成為了支撐他走下去的唯一動力。當他幾經磨練,終於走出了天狐塚,幾乎恨不能馬上來到他身邊。然而此時此刻,當那人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他卻不敢去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