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委任文書,其實是龍恩早已經簽署好的,隻是一直放在任林手中。


    隻要無麵履行完他們的合約。


    就會發放給他。


    與此同時,在商人行會的運作下,整個聯合都市的官僚係統,也會承認無麵的貴族身份。


    哪怕隻是為傳統世家所不齒的穿袍貴族。


    相比起普通帝國平民。


    也是有著天淵之別、階層無法逾越的大人物。


    相比之下。


    哪怕是白眉氏族的族長,在聯合城的眼中,不過是外地放牧的暴發戶,所謂“賣牛、賣羊的”。


    兩者不可等同而語。


    現在,因為任林察覺到變故,有急事相求,不得以先托人將委任書送到,就為了安無麵的心。


    搜集到許多信息,做出自己判斷的無麵,也終於開始行動。


    笛聲悠揚,一曲吹畢。


    四周喙嘴獸的鳴叫聲平靜了許多,但無麵的語氣更顯冷峻:


    “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壓製它們這麽長的時間。”


    “諸位兄弟都是閃地的人傑才俊,想來不需要我過多提醒,也該知道要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撕下了溫情的麵具。


    此刻的他已經無所顧忌。


    眼前的這些馴獸師,大多失去了自己的部族或者部族被削弱,已經沒有了立足的根基。


    不止是白眉氏族。


    任何人都很容易看上他們,無麵也不例外,一旦得到這些人的加入,未來控製閃地,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是的,無麵雖然自認為不再是閃地的一份子,但理智上也知道:在聯合城,如果要與其他貴族派係的競爭取得優勢,紮穩腳跟……那也離不開閃地力量的支持,總得有自己的根據地,任林所說的建城雖然是妄想,但道理是相通的。


    區別在於,是作為其中的一員。


    還是作為淩駕其上的統治者。


    這一次獸災,正是脫穎而出的絕妙舞台!


    青榮按住刀柄,倒退兩步,嘴唇顫抖著問:“那白眉氏族呢?”


    無麵要實現他的規劃。


    勢必與原先閃地的霸主產生衝突。


    “很遺憾,白眉氏族太過強大了,”無麵罕見直白回複了這位白眉使節的問題,“哪怕你們向我臣服,我也不一定能控製得了你們。”


    就連如今的族長巫馬。


    也不敢說在族中有百分之百的權威與支持度,連他都處處掣肘,更別提外人。


    所以,未來……


    閃地沒有白眉氏族的位置。


    “早在幾天之前,離散的喙嘴獸已經被我集中起來,向著河穀進發——也是多虧了如此,你們一路上在其他地方的探索,才沒有遭遇它們。”無麵冷酷地宣判,“不要想著回去驗證,因為我擔心那時以你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會見不得眼前的場景。”


    這也是為了斷絕此行人的念想。


    不要心存任何僥幸。


    隻有被摧毀的白眉氏族才是好的白眉氏族,彼時無麵如英雄天降,率領眾人在廢墟上重建家園……


    先破而後立。


    那才是徹徹底底,控製閃地部族的最後一步,一切的準備都是為了現在。


    成立,真正的“無麵氏族”。


    “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他說。


    身後的雇傭武士,紛紛拔出長刀。


    烈日下,兵甲森然。


    一時間竟有一種,哪怕無需動用喙嘴獸,光靠這些精英武士,就能將眾人壓製的錯覺。


    調查隊的氣勢,已經極盡低落。


    除了得知部族消息,心灰意冷的青榮外,其他部族的馴獸師、戰士,有不少無論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意動,都有些心神不寧。


    前方,喙嘴獸的嘶鳴,再次傳來。


    如同警告。


    有人,挪動了腳步。


    “我們還有選擇!”她厲喝道。


    “我記得你,你好像是山野氏族的……”無麵好奇地看向琪可,“你說的選擇,是山野氏族麽,他們現在在哪?說不定伱身邊的骸骨有一根就屬於他們,為什麽要這麽著急就去陪葬——”


    “是無名氏族!”少女根本沒有理會無麵,而是看向了身後的眾人,“是紅之王殿下——路北遊!”


    “我們這一次為什麽和其他人不一樣,選擇出來執行壁外調查?”她問出了臨行前,私下裏已經問出過的問題,“是因為白眉氏族的許諾麽,還是因為對巫馬族長的信任……”


    青榮詫異地看向她。


    他還不知道,這些閃東部族的成員,私下裏還進行過這樣的交流。


    “……都不是。”


    一個馴獸師回話道。


    事實上,參與行動的成員……都來自被無名氏族解救之後,一路護送,才得以從獸災中幸存的閃東部族。


    直到脫離危險之後。


    紅之王,才離開。


    他許諾過,等到西部的烽火升起之時,就是獸災結束的時候。


    他應允過,所有的幸存者來去自如,但要避免透露過多消息尤其是與自己的接觸。


    他還說,等會兒給你們介紹一位醫生,有口皆碑絕無差評……


    白眉氏族,包括巫馬與青榮在內。


    都以為這些部族是有求於自己,所以在用人之際首先想到也是他們。


    殊不知。


    相比起據守河穀,放棄外界的白眉氏族,當他們遭遇獸災,舉族存亡之際,是誰伸出了援手?


    隻有無名氏族。


    隻有紅之王!


    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麽能想象他們忘記了這份情誼,而轉向隻是在最後一步,接收成果的白眉氏族呢?


    人心已然變動。


    與其說他們是來投奔白眉氏族。


    不如說是受路北遊所托!


    “是,青榮兄,有一點我沒有和你說……”新平略帶歉意,“我們之所以答應地那麽果斷,就是因為聽到你們報告的消息——和紅之王的預言一模一樣。”


    “獸災就要結束了,而無名氏族也將重新出現,那些狼煙和探照信號,多半就是來自他們。”


    早點出來。


    說不定就能早點和他們碰頭。


    為此新平還有些奇怪:明明那位醫生朋友是由紅之王親自推薦的,怎麽不想著和他們一樣快點見麵——大概是真不熟,表麵兄弟。


    如果不是路北遊並沒有明確擴張流浪部族的意思,這些馴獸師也不會考慮要加入白眉氏族,這隻是第二選擇。


    刨除白眉氏族。


    【閃地東部:血盟】!


    ——我是備胎?


    青榮愣住了。


    然而焦躁與恐懼之下,掀起的卻是突如其來的喜悅。


    他一直很遺憾。


    沒能與那位“族長”再見一麵。


    那時自己作為使節,出使西部,第一次上報了無名氏族的消息。


    他隨口對人家說了一句。


    在獸災中,要承擔對應的責任。


    當時,連他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可隨著獸災的發展,事實證明了,是自己所在的白眉氏族失職。


    路北遊,卻做得很好。


    這份羞愧,在聽聞無名氏族護送幸存者來到河穀壁壘時,達到了頂峰。


    某種程度上。


    在聽說對方並未跟來時,青榮的心中那是逃避的慶幸與失之交臂的遺憾各自參半。


    可是現在。


    再次聽聞了他們的消息,無名氏族從未放棄,甚至點燃了西部的烽火……


    “聒噪。”無麵平淡開口。


    他端著手上的舊世界弩,瞄準了站出來的琪可。


    在對方宣告身份的時候。


    他就知道自己的煽動已經失敗。


    不過再接下來,也由不得對方說再多的話——


    弓弦震響。


    卻是箭如雨下。


    每一枚鐵矢都破風而來,帶著危險的鋒芒。


    便是無麵與披甲的武士。


    都不由得要躲避。


    “嗷嗚————”


    狼嚎。


    騎在狼背上的射手疾馳而來,棕紅色的皮毛,在風中翻湧如海浪。


    “是無名氏族的狼騎兵!”


    眾人都認了出來:紅之王當初就是帶領著他們,救下並護送諸部族脫離獸災,侵略如火、機動如風。


    這樣的奇跡,他們當初就已經震撼過一次。


    現在再次見到。


    激動卻絲毫未減。


    因為這證明了,西部的信號,果然是由紅之王傳達而來的!


    而隻有琪可知道。


    這些遊離在外的狼騎兵,正是藏身在山野氏族原先的營地附近,無麵需要集中喙嘴獸製造出猛烈獸災的假象,被喙嘴獸襲擊過、已經沒有食物的地區,反而更加安全。


    而這次回營地。


    她便暗自留下了召集的信號。


    “哈哈哈……”一聲輕笑。


    無麵被披甲武士護在身後,親眼見到狼騎兵後,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反而像是印證了自己的一個想法般,臉上顯出輕鬆愉悅的表情起來。


    狼騎兵們射空一輪箭雨壓製後,環繞在調查隊身邊,與各部族的武裝力量組成陣勢,卻逡巡不敢近。


    一聲巨吼響起。


    隻見山岩背後,突然鑽出了一道粗壯的長頸,那覆蓋著厚厚甲板的頭顱分明看不清表情,動作卻讓人覺得它是在好奇地打量。


    “啪!”


    卻是一個雇傭武士發出的慘叫。


    隻見長者期的喙嘴獸,抬起寬厚的前肢,一腳踏下,正好踩在他的身上。


    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完。


    就戛然而止,化成肉泥。


    連帶著華麗的武士甲,也被壓成了鐵片。


    無麵拉下了頭頂的喙嘴幼獸頭骨,遮住麵容,讓開到一邊。


    長者期喙嘴獸不會主動攻擊他們。


    可保不定,在無視的狀態下,不會誤傷——相比起其他那些喙嘴獸,這長者期的巨獸,就更加難以引導,不那麽聽指揮。


    巨獸,投下陰影。


    無麵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們的存在,也知道你們口中的紅之王——”


    “不過,還是‘血之主’這樣更加不詳的代號,要更適合他。”


    即便是琪可,也是第一次聽到對路夢的這一稱呼,當下一愣。


    隻有沼澤地出身的蜂人騎手。


    出現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他們知道,隻有紅之王的敵人,才會如此稱呼他——在沼澤地,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了。


    無麵看著與狼騎兵們待在一起的眾人,那獸骨沒能遮住的半張臉,浮現出戲謔地微笑:“我不僅知道狼騎兵,還知道血之主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馴獸師,甚至有可能與我比肩……”


    “但我最清楚的是,虛張聲勢是沒有用的,因為……”


    “他不在此地!”


    “如果你們是期望他現在來救你們,履行什麽諾言……那這妄想恐怕是要落空了。”


    要問為什麽的話。


    破綻,就出在狼騎兵身上!


    對方通過什麽特殊的培育技法加上高超的馴獸能力,馴化了埋骨地狼,甚至能夠將它們作為坐騎。


    但是很明顯的。


    其他人,包括埋骨地狼的騎手,並不是人人都具備完美駕馭這些惡獸的能力。


    一旦紅之王離開他們的隊伍……


    “你們,是不是有埋骨地狼出逃了?”無麵的話語冰冷。


    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遇到了埋骨地狼坐騎。


    甚至還捕獲了一隻。


    隻是透徹研究之後,還是未能找出對方馴化它們的秘密——這埋骨地狼又已經具備野性了。


    這明顯是它們的主人離開,而又缺乏馴獸師管製的結果。


    這就是狼騎兵藏匿在野外的代價。


    而那些離開的騎手,包括血之主本人——


    “他們在……白眉氏族吧?”


    看著琪可的臉色驟變,無麵眼神冰冷,放下弓弩舉起了長笛。


    任林一邊派出雇傭武士,一邊通過自己馴化的食腐鳥,搶先一步傳達了消息,兩手準備。


    其中,就包含了一份河穀近況報告。


    那個聲名鵲起卻略顯怪異的醫生,自然也在其中,雖然隻是一筆帶過。


    但,無麵還是看出了端倪。


    或者說,隻有他能發現的端倪!


    對方……居然自稱來自遠行者氏族?


    那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每個牧民的人臉甚至都能認清的小部族——最關鍵的是,這個部族的營地在閃地極西部,甚至都與邊境地接壤,相距萬裏。


    一個遠行者醫生。


    穿越獸災,千裏迢迢跑到與複仇地毗鄰的白眉氏族……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這可能嗎!


    遠行者氏族,實在太過無名。


    所以其他人都沒聽說過,是以沒察覺到,下意識就忽視過去,讓對方蒙混過關。


    但隻有無麵。


    恰好在過去,旅居到過這個小部族。


    知曉那裏的一切情況。


    也更沒有聽說過,他們有過這樣一位神奇的醫生!


    真是時也命也。


    無麵將骨笛靠在唇邊:“血之主……不管你在哪裏,計劃發動之後,都隻有死路一條。”


    在他看來,


    孤身前往白眉氏族,是一招臭棋——那裏名為壁壘,實則是早已準備好的囚籠!


    好不容易知道了對方的確切位置,無麵的行動也是迫在眉睫,唯恐失去了這寶貴的機會。


    某種程度上。


    這才是他提前發難的導火索。


    連任林都不知道。


    但到了這個份上,委任書到手,無麵知道自己執行的是來自商人行會總會長龍恩的任務,一個代理的意見,已經可有可無了。


    最好……一起死!


    骨笛吹響。


    長頸巨獸原本還好奇打量的視線,慕然殺性四溢。


    雄渾的吼聲,響徹山穀。


    石屑震落如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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